林夜的目光，宛若寒冬里冻凝的湖水，死死定格在苏晚晴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她眼底翻涌的纯粹茫然，像无数根淬了冰的细针，一寸寸刺穿他刚从混沌中苏醒、尚显脆弱的神智。他想开口，想唤出那个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名字，喉咙却似被粗砺的砂石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濒死野兽在绝境中徒劳的喘息。
巨大的悲恸裹挟着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把他重新拖回无边的黑暗。他赢了，拼尽全力将这个世界从疯狂的终结边缘拉了回来，可这份胜利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秦月汐冷静的声音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她扶着眼神空洞、宛如精致人偶的苏晚晴，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暗金心脏空间的搏动依旧平稳，可新生的秩序力量正缓慢改变着这里的结构，一些能量脉络开始悄然隐没，空间的边界也渐渐变得不再稳定。
“这里的空间结构正在固化，再不走，我们恐怕会永远被困在这核心之地。”她看向林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懂林夜的痛苦，可生存的本能不断提醒她，此地绝不宜久留。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从冰封的状态中惊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着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却也强行将他混乱的思绪凝聚起来。
他望向苏晚晴，那空洞无神的眼神让他心口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但他清楚，秦月汐说得对。沉湎于悲伤毫无意义，他必须带苏晚晴离开这里。
“走。”
一个字，沙哑干涩，却透着重新燃起的坚定意志。他尝试调动体内的力量，却发现丹田气海早已近乎枯竭，经脉像干涸龟裂的河床，遍布细小的裂痕，哪怕只是轻微引动一丝灵力，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灵魂层面的创伤更是沉重，意识海虽勉强维持着稳固，却黯淡得几乎没有光泽，那新生的平衡核心缓慢运转，仅能提供维系生机的微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他进行任何剧烈活动。
此刻的他，虚弱得连一个筑基期修士都比不上。
林夜咬紧牙关，用顽强的意志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试图站起身来。秦月汐见状，一手稳稳扶住苏晚晴，另一只手迅速伸过来，用力将他搀扶起来。
“还能感应到出去的路吗？”秦月汐问道。之前的通道早已闭合，这片核心空间玄奥异常，若是没有指引，极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林夜闭上双眼，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将一丝微弱的意念缓缓沉入那新生的平衡核心。核心微微跳动，与外界那宏大而平和的回响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冥冥之中，一种模糊的方向感浮现在他心头——那并非具体的路径，更像是一种指向“外界”的牵引。
“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空气吞噬。
三人——一个重伤濒危，一个记忆尽失，一个疲惫不堪——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路，远比来时“轻松”。没有了疯狂意志的阻挠，没有了梦魇守护者的追杀，甚至连那些扭曲的心象碎片都归于平静。暗金色的能量脉络如同温顺的河流，在他们经过时轻轻荡漾，仿佛在无声地为他们送别。
可这份“轻松”，反而更让人清晰地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悲凉。
林夜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秦月汐身上，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苏晚晴身上移开。她安静地跟在一旁，不吵不闹，只是偶尔会用那双纯净却空洞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夜和秦月汐，仿佛在疑惑这两个陌生人为何要带着自己。
每当她的目光扫过来，林夜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眼前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暗金通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暗金色的光芒——那是一种灰蒙蒙的、属于正常物质界的光线。
出口！
秦月汐精神一振，搀扶着林夜的手臂，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