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大领导夫妇对他有再造之恩,上次认下侄子名分后,一直把他当自家小辈看待。可自己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忙昏了头,忘了亲自登门告知!一股强烈的愧疚瞬间攫住了他。他匆匆跟食堂交代几句,解下围裙就往外跑。
黑色的小轿车安静地停在厂门口,与周围灰扑扑的自行车、板车形成鲜明对比。司机还是上次那位,见到何雨柱,客气地拉开车门:“何师傅,请。”
车子驶过喧闹的街道,拐进那条熟悉的、梧桐树掩映的僻静道路,最终停在那座熟悉的青砖小楼前。何雨柱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小楼门口,大领导夫人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列宁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带着实质的重量,沉沉地落在何雨柱身上。
“婶子……”何雨柱刚开口,声音就有点发干。
“柱子来了?进屋吧,你叔在书房。”夫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何雨柱手心都冒了汗。他跟着夫人走进门厅,换上拖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客厅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籍特有的气味。
书房的门虚掩着。夫人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大领导低沉的声音:“进来。”
何雨柱推门进去。大领导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宽大的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似乎在临帖。听见他进来,也没立刻转身,只是笔锋在宣纸上稳稳地走着。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笔锋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何雨柱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着大领导笔挺的背影,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凝固。
何雨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知道,这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大的责备。
过了足有一两分钟,大领导才缓缓放下笔,转过身。他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锐利如鹰隼,直直地盯着何雨柱,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
“柱子,”大领导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叔,还有你婶子吗?”
这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何雨柱心坎上。他脸腾地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一个短促而含糊的音节:“叔……”
“这么大的事!”大领导的音量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气,手指在书桌上重重一点,“成家立业!人生头等大事!你倒好!悄没声息地就办了?怎么?是嫌我们老两口碍事?还是觉得我们攀不上你何大厨的高枝了?” 他越说越气,胸口微微起伏。
“老陈!”夫人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打断了大领导的话。她转向何雨柱,语气比大领导缓和些,但那失望和伤心却更清晰地传递出来,“柱子,不是婶子说你。上次在家里,你叔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你叔是真心实意把你当自家子侄看待!你结婚,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我们做长辈的,难道连知道一声的资格都没有?连杯喜酒都喝不上了?你……你这孩子,太让人寒心了!” 说到后面,夫人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叔!婶子!”何雨柱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颤,猛地抬起头,眼圈也红了,“我错了!我混蛋!我猪油蒙了心!我……我真是忙晕了头啊!”
他往前急走两步,几乎要冲到书桌前,语速快得像倒豆子,带着真切的懊悔和急切:“厂里食堂那点破事,天天跟打仗似的!采购、人手、灶头,哪哪都得出篓子!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使!家里头……秋叶那边刚安顿下来,杂七杂八的事也多得数不清!房子要收拾,锅碗瓢盆要添置,街道办、厂工会两边跑……我……我是真给忙忘了!真的!不是成心要瞒着二老!我何雨柱再不是东西,也绝不敢忘了叔和婶子的大恩!要是没有二老,我傻柱现在还在食堂给人当孙子呢!哪能有今天?”
他喘了口气,声音带了点哽咽:“您二老对我,比我亲爹妈都上心!这情分,我傻柱刻在骨头缝里了!这次是我该死!我混蛋!您二老打我骂我都成!可千万别不认我!我……我这就给二老磕头认错!”说着,他真就要屈膝往下跪。
“行了!”大领导低喝一声,脸色依旧板着,但眼中那股严厉的冰霜,在何雨柱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和要下跪的动作面前,终究是松动了一丝。他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像什么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
夫人也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何雨柱的胳膊:“柱子!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何雨柱顺势站直了身体,脸上满是后怕和恳求:“叔,婶子,您二老消消气。您看这样成不?今儿这顿饭,我拿出看家本事来!算是给二老赔罪!也……也算是补上我跟秋叶的喜酒!我保证,让您二老吃得顺心如意!”
大领导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夫人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一脸惶恐又真诚的何雨柱,叹了口气:“老陈,孩子知道错了,也解释了。忙昏了头,也是有的。柱子是个实诚孩子,不会故意瞒着我们。你看他急的……” 她转向何雨柱,“行了,柱子,别杵着了。你叔这气啊,一半是恼你不懂事,一半也是心疼你!去吧,厨房都给你备好了。今天可得拿出真功夫来,好好哄哄你叔!”
“哎!婶子您放心!保管让叔吃得眉开眼笑!”何雨柱如蒙大赦,一抹额头上的汗,脸上终于挤出点笑容,忙不迭地点头,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厨房。后背的衬衣,早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