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团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从梁上轻巧跃下。
它张嘴一吐,三十六枚金箔叮叮当当地落在供桌上。
每一枚金箔上都阴刻着名字,那是这几十年来看守祠堂却拿不到工资的守墓人名讳,而在名字下方,都整整齐齐地刻着四个大字:
“自愿降级”
金箔自动吸附在桌面上,排成了一个极其规整的方阵,像是在无声地嘲讽这座豪宅的奢靡。
苏璃站在协守司的楼顶,晨风吹起她的衣摆。
她不需要看图鉴了。
因为此时此刻,整个王都在响。
“丁零当啷——”
万家祠堂檐角的铜铃齐声奏鸣。
今夜无风,这是“信号接入”的提示音。
无数道光幕在那些高门大户的供桌上升起,内容惊人的一致:
“本祠已提交《降级申请》,awaitg firation.”
这洋文是苏璃恶趣味加上去的,反正那帮老古董也看不懂,只会觉得这必定是某种高深的“天机咒语”。
紧接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三十六处豪门祠堂的地宫入口,那些平时封得死死的石门缝隙里,渗出了微光。
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
他们没有穿着生前显赫的官服,而是穿着最朴素的粗布短打,腰间系着麻绳——这是“阴职劳工”的标准装束。
没有恐怖的鬼哭狼嚎,没有厉鬼索命。
领头的一个老鬼,那是镇国公府往上数五代的太祖爷,此刻却像个刚下工的老农。
他远远地朝着协守司的方向,朝着苏璃站立的位置,拱了拱手。
嘴唇开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苏璃看懂了那个口型:
“谢主官,放我们回家。”
所谓的“回家”,不是回那个冷冰冰的牌位,而是去那个不必被子孙的贪婪和虚荣所绑架的地方。
苏璃嘴角微扬,手指落在图鉴那泛着幽光的封皮上。
“准。”
掌心按下。
“嗡——”
第三次震颤从王都地脉深处传来。
这一次,震波没有停止。
它顺着每一条青石板的缝隙向上漫溢,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巨兽正在地底翻身。
所过之处,那些高不可攀的祠堂门槛,竟然齐刷刷地自动下沉了三寸。
原本那是为了彰显身份的“高门槛”,此刻却变成了平坦的通道。
门槛内侧,新的刻痕在尘土飞扬中浮现:
“协守司·准入通道·持证通行”
苏璃收回手,脚下的瓦片还在微微震动。
子时三刻已过,但这股源自地脉深处的震颤余波,似乎并没有随着交易的完成而平息,反而在地底最深处,酝酿着某种更为古老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