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刀破空的“咻咻”声密集地响起。狯岳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砸在训练场的沙地上,渗开深色的斑点。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每一次挥刀都倾尽全力,手臂肌肉贲张,挥出的轨迹比往日更稳定。
但挥刀时这家伙咬牙切齿的,仿佛不是在练习,而是在砍杀某个假想敌。汗水流进眼角带来刺痛,他也只是用力眨眨眼,手上不停。
“歇会儿吧,师弟。”
出云龙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刚刚结束一轮瀑布下的冥想修行,发梢还在啪嗒啪嗒滴水,递给狯岳一个水瓢,“训练更认真了,这很好。接下来要注意的是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基础得稳扎稳打。”
狯岳停下动作,接过水瓢,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又粗鲁地抹了一把脸,看向龙也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师兄……你说得对。我之前太浮躁了。”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诚恳,“山下那事儿,是我给师傅和师兄丢脸了。师兄你那天打醒了我,我现在就想好好训练,早点追上您。”
龙也看着狯岳低垂的脑袋和那“真诚”的表态,脸上笑容不变,拍了拍狯岳汗湿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行啊,有这觉悟就好。记住,力量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逞威风或者泄私愤。”他语气随意,“多想想这刀挥出去是为了什么,心气顺了,劲儿才用得对。”
狯岳连连点头,心下却觉得这话越听越刺挠,:‘这家伙还在这暗戳戳点我……力量就是一切,等我有了力量,谁还敢看不起我?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懂什么!’
桑岛拄着杖在一旁冷眼旁观,哼了一声:“光嘴上记住没用……龙也,你的‘柒之型’练得如何了?瀑布底下坐半天,别是去摸鱼了!”
“哪能啊师傅!”龙也立刻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您老还不了解我?我那是全神贯注,物我两忘!效果嘛……嘿嘿,耳鸣头晕减少很多了!”他故意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少贫嘴!去,把昨天的素震补上,五十组。”桑岛毫不留情。
“得令!”龙也应了一声,抄起自己的木刀跑到一边开始挥刀,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狯岳看着龙也挥洒自如的身影,落在他眼中分外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嫉恨,重新握紧木刀,也投入了新一轮的挥砍。
十天时光在汗水与挥刀声中悄然流逝,到了龙也再次准备离去的时间。
这天清晨,龙也早早收拾好了行囊。一个不算大的包袱,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塞了几个精心准备的小包裹。
“师傅,我出发了。”龙也对着站在道场门口的桑岛慈悟郎恭敬行礼,“去趟峡雾山,拜访鳞泷师傅,顺便看看锖兔和义勇他们。估计待个十天半月,我的日轮刀也就该到了。”
桑岛“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龙也略显鼓胀的包袱:“包袱里叮叮当当的,装的什么?”
龙也一笑,献宝似的打开包袱一角:“给鳞泷师傅带了套新茶具。给锖兔的是上好的护刀油,他上次用刀……咳,比较粗暴。至于义勇嘛……”他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圆滚滚、印着鲷鱼图案的点心和一个小瓶子,“答应他的鲷鱼烧,保证地道,附带一瓶咱们桃山特产的伤药!还有给真菰小师妹的……”他神秘兮兮地摸出一个用素雅布包裹的小盒子,“女孩子嘛,一条新发带。”
桑岛看着龙也絮絮叨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哼,心思不少,可别忘了你是去干什么的。切磋交流可以,别光顾着玩,训练一日不可废!”
“放心放心,忘不了!”龙也拍着胸脯保证,随即转向站在桑岛身后,同样背着木刀的狯岳,“山上就你陪着师傅了,训练别松懈。”
狯岳脸上堆笑,带着一丝“不舍”:“师兄路上小心!我会努力训练的,祝师兄在峡雾山玩得……呃,交流得愉快!”他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去吧去吧,最好别回来了!’狯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龙也点点头,又对桑岛道:“我跟总部‘隐’那边打过招呼了,我那把专属日轮刀锻造好了,直接让他们送到峡雾山去。”
桑岛摆摆手:“知道了,滚吧滚吧!别让那边的朋友等急了!”
“紫云巡!开路!”龙也朝空中盘旋的黑色身影喊了一声。
“振翅翔天际,嘎~峡雾山友待君临,嘎~莫负好辰光,嘎~”鎹鸦清越的吟诵声响起,率先朝着山下飞去。
龙也朝桑岛和狯岳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踏上了通往峡雾山的旅途。
离开桃山地界,山风变得清爽。连续三天的赶路对如今的龙也来说并非难事。雷之呼吸带来的爆发力让他步履轻快,耐力也远超常人。
他刻意避开了人烟稠密的城镇,选择在山林小道间穿行,既是图个清静,也是方便利用这难得的独处时间检视自身。
傍晚时分,他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下休整。篝火噼啪作响,烤着顺手抓来的溪鱼。龙也盘膝而坐,并未完全放松,而是进入了半冥想的状态,雷之呼吸以一种平稳而深长的节奏在体内流转。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细细感受着这段时间的变化。
‘最终选拔那七天……’龙也回想着藤袭山的战斗。虽然那头手鬼确实强大,给他和锖兔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但说实话,并未真正将他逼入绝境,让他像某些传说中一样临阵突破、实力暴涨。战斗更多是检验和磨合了他已有的技巧。
‘不过,稳步的提升还是有的。’龙也心中笃定。
最明显的,便是“柒之型·神鸣聆寂”的副作用显著降低了。以前发动这招,尤其是高强度使用后,那种血液回流带来的强烈眩晕和耳鸣简直像被大锤砸了脑袋,非得缓上好一阵。
现在虽然仍有轻微的晕眩感,但如同隔着一层纱,对行动的影响微乎其微,恢复也快得多。
这得益于在桃山瀑布下近乎自虐的持续性修行,在狂暴的水流轰鸣中强行维持精微听觉,极大地锤炼了他的神经承受力。
‘老爷子那招瀑布修行,虽然听着像虐待,效果是真顶啊!’龙也不得不佩服师傅的狠辣眼光。
另一个他正在重点打磨的方向,则是“全集中·常中”——这是桑岛在他归来的第二天就明确指出的方向。
‘龙也,你的爆发力在雷呼中已属顶尖,霹雳一闪的速度连老夫像你这般年轻时都及不上。’
桑岛当时在道场,用木杖点着他的胸口,‘但斩鬼不是一锤子买卖!遇上难缠的恶鬼,或者需要长时间追踪、防守的任务,你这种爆发流打法,后继乏力就是最大的破绽!’
桑岛敲打木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呼吸!无时无刻!让雷之呼吸如同你的心跳,如同你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睡觉、吃饭、走路、甚至发呆的时候,都要维持住全集中呼吸的状态!这就是‘常中’!做不到这一点,你永远摸不到‘柱’的门槛,遇到真正强大的恶鬼,耗都能耗死你!”
龙也对此深以为然。他的战斗风格偏向高速爆发,一旦陷入持久战,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是巨大的。续航,是他目前自认为最大的短板。
此刻,在溪边的篝火旁,他就在有意识地尝试。将原本只在战斗和修炼时才全力运转的雷之呼吸,努力融入日常行走坐卧的每一刻。
这并不容易。
稍一分神,呼吸的节奏和深度就会松懈下来,那股凝聚的力量感也随之消散。他需要不断地将意识拉回,重新调整、凝聚、维持。
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努力站在一颗鸡蛋上。
‘呼……’龙也长长吐出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拿起烤得焦香的溪鱼咬了一口,目光投向西方峡雾山的方向,“但也只是水磨功夫的问题,这还难不倒我。”
……
三天后,峡雾山上。
木刀的尖啸交织在道场前的空地上,三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交错、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