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漂浮感,以及充斥口鼻的、咸涩而潮湿的海风气息。
宁凡猛地睁开双眼,强忍着神魂透支带来的撕裂剧痛和传送后的强烈眩晕,《幽骸四十六剑》的剑意瞬间遍布周身,警惕地扫视四周。
他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墨蓝色大海之上。天空并非熟悉的苍穹,而是呈现一种深邃的、布满了稀薄星云的暗紫色,几颗硕大却黯淡的星辰悬挂天际,投下冰冷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的精纯灵气让他精神一振,但这灵气之中,却混杂着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魔气与妖气,显得混乱而驳杂。
“这里是…”宁凡立刻意识到,他们恐怕已经远离了轮回仙帝陵寝所在的那片死寂虚空,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大域。
噗通!噗通!
身旁传来数声落水声和压抑的惊呼。
宁凡低头看去,只见南宫婉、玄月、紫灵、云璃四女正有些狼狈地从海水中浮起,各自运转法力蒸干衣物,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和茫然之色。显然,那随机传送阵将他们也一并送了出来,但落点似乎略有偏差。
“宁凡!”
“宁凡哥哥!”
“我们出来了?”
四女看到空中悬浮的宁凡,顿时松了口气,纷纷飞身而起,来到他身边,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天地。
“冥妃呢?”南宫婉忽然发现少了一人,清冷的眸子扫过海面,却不见那道幽影。
宁凡眉头紧锁,强横的神识如同蛛网般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突破婴变后,他的神识范围足以覆盖方圆数万里。然而,在这片陌生的海域,他的神识受到了某种无形压制,只能勉强覆盖万里范围。
万里之内,除了茫茫海水、一些弱小的海兽、以及几座荒芜的礁岛,并未发现冥妃的踪迹,也没有感知到任何明显的空间波动残留。
“不见了。”宁凡收回神识,脸色阴沉,“那传送阵是随机的,她可能被传送到了其他区域。”他心中疑虑更深,冥妃的失踪,究竟是被随机传送走,还是…那附体的存在刻意为之?
“此地灵气混杂,魔妖之气并存,空间稳固远超下界,但法则似乎有些…混乱。”紫灵感受着周围环境,妖媚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们恐怕被传送到了一处极其遥远的、未知的上界位面,甚至可能是…某处破碎的古魔妖战场形成的特殊界域。”
玄月握了握拳,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令她战体微微兴奋的混乱气息,接口道:“管它是什么地方,总比困在那鬼陵寝里强!先找个地方恢复伤势再说,老娘都快散架了!”她性格直爽,虽也疑惑,但更注重眼前。
宁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万里之外,一座规模不小的岛屿轮廓上。那岛屿上似乎有微弱的阵法光芒闪烁,并有零星的生命气息,像是有人烟之地。
“去那座岛,打听一下此地信息,尽快恢复状态。”宁凡做出决定。众人经历连番恶战和逃亡,皆是强弩之末,急需休整。
六人化作数道遁光,小心翼翼地向那岛屿飞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混乱。海水中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形状怪异的海兽骸骨,空气中弥漫的魔妖之气也愈发明显,甚至偶尔能感知到一些极其隐晦、却充满杀戮与贪婪的神念扫过,但似乎感知到宁凡等人不好惹,又迅速退去。
约莫一炷香后,六人落在了岛屿边缘的一座黑色沙滩上。
岛屿之上,建立着一座风格粗犷、以黑色巨石和兽骨垒砌而成的城镇。城镇没有城墙,只有一些简陋的警戒塔楼。进出的人流形形色色,大多气息彪悍,带着煞气。有人族修士,但更多的是一些半人半妖的妖族、或是周身魔气缭绕的魔族,甚至还有一些气息古怪、皮肤呈蓝紫色的海族。他们的修为普遍不低,化神期随处可见,甚至能感应到几股婴变期的强大气息隐藏在城镇深处。
城镇入口处,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用一种古老的通用语刻着三个大字——黑礁岛。旁边还有一些小字,标注着此地的规矩,无非是禁止在岛上动武,违者共诛之类。
“好混乱的地方…”云璃小声嘀咕,下意识地靠近了南宫婉一些。这里修士的气息大多充满侵略性,让她很不适应。
南宫婉清冷的眸子扫过那些形色各异的修士,低声道:“看样子是一处三不管的混乱之地,或是某个古战场的边缘补给点。小心些,莫要轻易暴露根底。”
宁凡微微颔首,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只流露出化神后期的修为,同时示意众人照做。在这陌生之地,低调才是王道。
六人缴纳了一些作为入岛费的灵石(此地流通的也是一种蕴含杂质的魔灵石),步入了城镇之中。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各种妖兽材料、魔矿、残缺的古宝、甚至还有公开售卖奴隶的摊位。叫卖声、争吵声、打铁声不绝于耳,显得嘈杂而混乱。
宁凡神识微动,捕捉着空气中零散的信息流。
“…妈的,‘星尘礁’那边的空间裂缝最近又不稳了,好几个探宝队都没回来…”
“…听说‘魔鲸族’和‘妖血宗’又为了一条新发现的小型灵脉打起来了…”
“…‘黑星阁’近期有拍卖会,据说压轴的是一件从古战场深处流出的残破玄天宝…”
“…最近外来者好像变多了,都他妈是冲着那‘星墟’传闻来的吧…”
“…小心点‘影杀殿’的那帮疯子,给钱就办事,听说连婴变老祖都暗杀过…”
信息杂乱,但宁凡还是迅速提炼出几个关键点:此地名为“乱魔星海”,似乎是一片广袤无边的破碎星域与古战场混合的特殊界域。黑礁岛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边缘岛屿。这里势力错综复杂,杀戮司空见惯。而最近,似乎有一个关于“星墟”的传闻,吸引了不少外来者。
“星墟…”宁凡心中微动,联想到了轮回仙帝书房中看到的星空图谱和“葬星”,这两者之间是否会有关联?
他领着众人来到一家看起来相对干净、名为“海渊阁”的酒楼兼客栈,要了几间上房,并点了一些灵食酒水,在大堂角落坐下,一边恢复,一边继续探听消息。
酒楼大堂内龙蛇混杂,各种议论声更加清晰。
“…妈的,这鬼地方的灵气越来越躁动了,修炼都静不下心…”
“…听说前几天有人在‘碎星海’那边看到一艘挂着‘北溟’旗帜的星舟残骸,不知道是真是假…”
“北溟?那个传说中快要封闭的仙界?他们的星舟怎么会跑到我们这乱魔海来?”
“谁知道呢,也许是迷航了,也许是…逃难?”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听说北溟仙界那边也不太平,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星路都断了好几条了…”
“嘘!慎言!不想活了?敢议论仙界之事…”
北溟!
宁凡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滞,与南宫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轮回仙帝的示警是真的!北溟仙界果然出事了!连星舟残骸都坠落在了这乱魔星海,可见情况之严峻!
就在宁凡心思急转,思考如何打探更多关于北溟和星路的消息时,酒楼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衣着统一、气息精悍的修士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面容阴鸷、有着化神巅峰修为的中年男子。他们胸口都绣着一个黑色的星辰图案。
“是黑星阁的执法队!”有人低声道。
那阴鸷男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大堂,最终落在了宁凡这一桌身上,尤其是在气息相对最弱的云璃和容貌出色的南宫婉、紫灵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淫邪与贪婪。
他带着人径直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冷声道:“你们几个,面生的很。从哪里来的?来黑礁岛做什么?”
态度嚣张,显然是此地一霸。
玄月眉头一竖,就要发作,却被宁凡用眼神制止。
宁凡放下酒杯,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从哪里来,似乎不关阁下的事吧?黑礁岛的规矩,莫非还包括盘问所有外来者?”
那阴鸷男子没想到宁凡敢顶撞,愣了一下,随即阴笑道:“规矩?在这黑礁岛,我黑星阁的话,就是规矩!看你们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我怀疑你们是‘影杀殿’的探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分明是故意找茬,恐怕是见他们看似外来、又带着女眷,动了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