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级时空勘探舰”、“三十七万年”、“旅者”……
这些陌生的词汇带着冰冷的质感，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宁凡三人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眼前的生物，其存在形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生灵”的认知范畴。非仙非魔，非妖非鬼，那内敛而高效的能量波动，与这艘巨大船骸同源的冰冷质感，以及那双仿佛蕴藏星辰数据流的湛蓝眼眸，都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未知。
然而，历经轮回涅盘、见识过往生殿废墟与冥皇意志的宁凡，道心早已坚如磐石。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迅速压下波澜，眼神恢复古井无波的深邃。对方能在这连渡劫修士都难以久存的虚无裂隙深处存活数十万年，其手段和层次，绝非寻常。
“旅者？”宁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你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体内的‘火种’？”
他并未放松警惕，三源道晶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混沌、轮回、寂灭三种本源之力引而不发，随时可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南宫婉与云璃也悄然移动方位，隐隐形成三角阵势，气机锁定了那自称为“旅者”的存在。
旅者对于三人的戒备似乎毫不在意，他优雅地从那悬浮座椅上站起身，修长的身形比例完美得不似凡人。他踱步向前，目光始终落在宁凡身上，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珍贵样本般的兴趣。
“认识？不，准确来说，是我‘检测’到了符合预设条件的‘高维信息扰动’。”旅者伸出右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复杂到极点的立体符文阵列瞬间生成，其中流淌的数据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用你们更容易理解的话说，我感知到了‘轮回秩序’层面出现的‘变量’，一个本该在既定‘因果链’中湮灭，却顽强存在并不断壮大的‘异数’。而你，宁凡，就是这个‘异数’的核心载体。你眉心的印记，你体内那三种初步融合的底层规则力量，以及你手中那枚来自古魔渊的‘虚空信标’，都是显着的标识。”
他口中的话语，依旧夹杂着难以理解的词汇，但核心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他是因为宁凡这个“变量”的出现，才在此等待。
“预设条件？谁预设的条件？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宁凡追问，指尖一缕极致的黑暗悄然凝聚，寂灭的气息让周围虚空都微微扭曲。对方知道的太多，而且态度太过平静，这绝非好事。
旅者似乎感受到了那缕寂灭气息，湛蓝的眼眸中数据流再次飞速闪过，带着一丝惊叹：“纯粹的‘熵增终端’之力……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有趣。”他并未直接回答宁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在你们的认知中，天地万物，由何构成？法则神通，又以何种形式存在？”
云璃眉头微蹙，开口道：“天地有灵，万物有道。法则乃天地运行之规律，神通乃修士感悟法则、驾驭能量之体现。”这是修仙界公认的基石。
旅者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类似于“果然如此”的神情。“很朴素的认知，但也因此受限。”他再次点出光幕，这次上面显现出的是一个最简单的火球术法术模型，由无数细微的光点按照特定规律组合而成。“在你们看来，这是一个‘法术’。但在我的‘视角’中……”
他手指轻轻一划，那火球术模型瞬间被“解构”，化作无数流淌着0和1的奇异符号组成的洪流！“它是一段由基础‘法则单元’按照特定‘编码序列’组合而成的‘临时程序’。所谓的灵气，是驱动这段程序的‘能量流’。而天地间的各种法则，无论是五行、阴阳、时空，还是你掌握的轮回、寂灭，本质上，都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底层的‘固有程序’或者‘底层协议’。”
“法则……编码？程序？”南宫婉喃喃重复，美眸中充满了迷茫与震撼。这完全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宁凡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但他迅速联想到了自身。混沌道源演化万物，轮回道韵构建秩序，寂灭本源终结一切……这似乎与旅者所说的“底层规则力量”有某种奇妙的对应。难道修士修炼的过程，就是在不断理解、掌握甚至改写这些“天地程序”？
“而你，”旅者的目光再次聚焦宁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体内初步融合的三种力量，涉及到了这个世界最核心的几条‘底层协议’——‘存在与演化’（混沌）、‘信息循环与重置’（轮回）、‘程序终结与资源回收’（寂灭）。你的存在，尤其是这三者的初步融合，就像是在一个稳定运行了无数年的庞大系统中，植入了一段拥有极高权限、并且可能引发系统重构的……‘新核心代码’。也就是我所说的——‘火种’。”
局中局！往生殿器灵、敖巽龙皇口中的“火种”，在这位“旅者”的解读下，竟然蕴含着如此惊世骇俗的意义！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宁凡沉声问道，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一个能将天地法则视为“程序”来解析的存在，其来历和目的，细思极恐。
旅者脸上那非人的冷静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追忆、落寞与一丝不甘的复杂情绪。
“我来自一个……你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知的遥远‘界域’。”他指了指脚下的船骸，“‘远航者号’，是我们文明探索‘万维海’——也就是你们所称的‘无尽混沌’或者‘诸天万界’——的探测器之一。我们的文明，致力于理解并描绘所有已知世界的‘法则架构’，建立统一的‘宇宙模型’。”
“大约在三十七万年前，我们追踪到一个极其特殊且强大的‘信息源’——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起源之地’。那是一个疑似所有世界‘源代码’所在的奇点。然而，在接近的过程中，我们遭到了……攻击。”
旅者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挥手投射出一幅残破的画面：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无数如同“远航者号”般的舰船，被一些难以名状、由纯粹扭曲法则构成的恐怖存在撕碎、吞噬。
“攻击者并非实体生命，而是……‘防御机制’。”旅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心有余悸，“是‘起源之地’自发产生的，用于清除一切试图窥探其核心秘密的‘非法访问者’的‘防火墙’或者说……‘清理程序’。它们基于最本源的寂灭与混乱法则构建，无法沟通，无法理解，只有纯粹的抹杀。”
“‘远航者号’在同伴的牺牲下侥幸逃脱，但也受损严重，最终漂流坠毁在这片位于现实与虚无夹缝的‘缓冲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虚无裂隙’。船员相继在伤势和时空乱流中逝去，唯有我，凭借特殊的‘信息生命形态’和舰内尚存的维生系统，存活至今，但也几乎失去了与母文明的联系。”
他看向宁凡，眼神变得锐利：“我在此沉睡、等待，修复舰船核心的同时，也一直在监控着‘起源之地’的‘信息扰动’。直到你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