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记者看着这一幕,悄悄掀开相机包,飞快按下快门 —— 镜头里,陆铭凡扶着伤兵的背影,雪落在他们的肩上,像撒了层白霜。苏晚赶紧拉住他:“先别拍!等过了秦淮河再整理!胶片要是进了雪就完了!”顾记者点点头,把相机重新抱好,指尖却忍不住摩挲着铁盒边缘。
快到水西门时,突然传来一阵日军的喊叫声 —— 是一队溃散的第 47 联队士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领头的曹长手里还攥着染血的军刀。张振邦立刻架起机枪,却发现子弹快没了。“孙伯龄!你的手榴弹!”陆铭凡喊。
孙伯龄立刻掏出最后三枚手榴弹,拉了弦往日军堆里扔。“轰!轰!轰!”三声巨响后,日军倒下一片,剩下的几个转头就跑。
“快!水西门到了!过了这里就是下关码头!”小陈突然喊起来,他以前跟着父亲来码头扛活,对这条路熟得很,“码头边的轮渡昨晚就该待命了!”
队伍加快脚步,穿过水西门的废墟时,陆铭凡回头望了一眼中华门——那里的火光还没灭,第13联队的太阳旗倒在了断墙下,可他知道,还有很多弟兄永远留在了那里。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他摸了摸怀里顾记者的小本子,突然想起谷寿夫后来在战犯法庭上的狡辩,说他的部队“未在中华门施暴”。可这些照片、胶片和血写的证词,终将戳穿所有谎言。
“陆团长!”苏晚突然拉住他,指了指前方,“你看!码头的灯!”
陆铭凡抬头,看见远处的江面上,几盏昏黄的灯在晃动 —— 是下关码头的轮渡!虽然还能看见日军的哨卡在码头边缘巡逻,可那灯光,却像黑夜里的星星,亮得让人眼眶发热。
“快!再坚持一下!到了码头就能过江了!”陆铭凡加快脚步,腰侧的伤口又开始疼,却比不过心里的希望。
张振邦扛着空了的机枪,孙伯龄推着滑橇,李胜扶着伤兵,苏晚和顾记者护着怀里的资料——这支浑身是伤的队伍,在雪夜里朝着码头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踩着血和雪,却每一步都朝着活下去的方向。
离码头还有两百米时,小陈突然停住:“团长,前面有鬼子的铁丝网!是第 45 联队的哨卡!”第45联队负责攻击水西门,他们的哨卡比预想中更靠前。
陆铭凡蹲下来,看见雪地里缠着带刺的铁丝网,后面还架着两挺机枪。“郑凯,你跟我去拆铁丝网!张振邦,你用机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郑凯立刻掏出工兵铲,跟着陆铭凡摸到铁丝网边。日军的机枪响了,子弹擦着他们的耳边飞过,张振邦的机枪立刻回敬,把日军的火力压了下去。
“快!”陆铭凡用工兵铲剪断铁丝网,郑凯在旁边撑开缺口。“孙伯龄,带他们过来!”
队伍一个个穿过铁丝网,苏晚和顾记者弯腰时,紧紧护着怀里的资料,生怕被铁丝勾到胶片。最后一个伤兵刚过去,日军的手榴弹就扔了过来,陆铭凡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气浪掀倒在地。
“团长!”小陈喊着扑过来。
陆铭凡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没事!快到码头了!”
终于,他们冲到了码头边。江面上,轮渡的影子越来越近,虽然还能听见远处日军的枪声,可码头上的日军哨卡已经乱了——大概是收到了联队指挥部被炸的消息,第45联队的哨兵正慌着往回跑,连机枪都没来得及带走。
“快!上轮渡!”陆铭凡喊着,和张振邦一起把老陈的滑橇抬上跳板。苏晚和顾记者最后上来,顾记者怀里的铁盒还热着,那是胶片被体温焐的温度,里面装着第13联队焚烧平民的镜头,装着第47联队在城墙下枪杀俘虏的画面。
轮渡慢慢离开码头,陆铭凡站在船尾,回头望着南京城 —— 中华门的火光还在,城里的黑烟还没散,可他手里攥着顾记者的小本子,身边站着活着的弟兄,怀里揣着小陈母亲的蓝布帕子。江风吹过,苏晚裹紧棉衣护住胶卷,顾记者把铁盒贴得更紧了。
“会记住的。”苏晚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的城,“记住第13联队的刺刀,记住第47联队的火焰,记住这些血写的真相。”
陆铭凡点点头,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他没能改变南京大屠杀的全部历史,可他炸掉了日军的联队指挥部,带出了记录暴行的铁证,护住了身边这些人——这就够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能把真相说给全世界听。
江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硝烟的味道,轮渡朝着对岸驶去,雪落在江面上,很快就化了。下关码头的灯光渐渐远了,可那些藏在棉衣里的胶卷、揣在怀中的胶片,正在黑暗里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照亮历史真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