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远就站在不远处,身形挺拔,从容不迫。
徐慧真竟不由自主地想象起自己将来某一天,也像雪茹姐那样怀上他的孩子……
“呸!徐慧真,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猛地惊醒,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句。
一抬头,却发现核资的人不知何时已忙完离开,苏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徐慧真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发什么呆呢?”苏远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嘱咐道,“雪茹跟你说了吧?今晚酒馆歇业,我借用场地办点事。”
徐慧真慌忙点头,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说、说了!我这就去贴告示。”
她赶紧从柜台里拿出早已写好的歇业通知,走到门外,仔细贴在墙上。
街上遛弯的、附近商铺的老板们很快围了上来,对着告示指指点点。
他们都瞧见了刚才公家的人进进出出,对这“公私合营第一例”充满了好奇与观望。
范金友也混在人群里。
苏远一眼瞥见他,开口问道:“范金友,昨天让你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位了吗?”
在苏远面前,范金友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回答:
“都通知到了,苏主任!每家粮店的老板我都亲自上门说的。不过……晚上他们来不来,我可不敢打包票。您看,要不要我再去催一趟?”
苏远摆摆手,语气淡然:“不必。话带到就行。来不来,随他们的便。”
得了这话,范金友心下稍安。
见周围商户老板越聚越多,他又忍不住显摆起来,指着小酒馆对众人说道:
“各位老板都瞧见了吧?陈雪茹陈老板可是给咱前门大街立了个好榜样!这就是觉悟!”
“以后挂了合营的牌子,经营的事有公方经理操心,你们只管帮忙,等着分红就行!这种好事,当然是越早参加越划算!”
他吐沫横飞地说着,底下的老板们却各怀心思,面面相觑,大多打着再看看风向的主意,没人轻易接话。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小酒馆再次开门迎客,但今晚来的却不是普通酒客。
前门街道辖区内,大小三四十家粮店的老板,陆陆续续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
范金友的通知像一道命令,没人敢明着违抗。
相熟的老板们碰了面,也只是紧张地点点头,连寒暄的兴致都没有,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柜台后站着的是徐慧真、阮红梅和紫怡。
角落的老位置,顾无为依然雷打不动地喝着他的小酒,嚼着他的花生米,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其他桌子却都空着,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人差不多到齐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远独自一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身影出现的刹那,原本还有些细微声响的酒馆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敬畏、猜测和不安。
苏远走到柜台旁,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
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让好些人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苏远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感谢各位老板赏光。”
“能来的,都是给我苏远面子。”
“我让范干事通知大家,说是请喝酒。”
“有人可能奇怪,酒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
“酒,管够。”
“但在喝这顿酒之前,有件小事得先跟各位通个气。”
“等我说完了,还愿意留下的,咱们再把酒言欢。”
听到这话,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重头戏,来了。
苏远没有半句废话,直入主题:
“今天请各位来的目的,大家心里想必也有数。”
“最近市面上怎么回事,粮价涨成什么样,造成了多大混乱,我不多说,你们都清楚。”
“过去什么价,我不管。”
“但从现在起,我就定一个价——”
“大米,两毛五一斤;白面,一毛九一斤;棒子面,一毛二一斤……”
他语速平稳,却不容置疑地将主要粮食品种的最高限价一一报出,清晰无比。
说完,他再次环视众人,目光锐利:
“就这个价。”
“别跟我扯什么进货价高、运费涨了、经营困难。”
“这是我给的最高限价,没得商量。”
“能接受这个条件的,现在留下,好酒好菜马上端上来。”
“不能接受的.......”
苏远抬手,指向门口,“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话音刚落,原本落针可闻的小酒馆里顿时像炸开了锅。
“嗡”的一声议论四起。
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尽是焦急、错愕、难以置信。
苏远给的价,比风平浪静时的市价确实略高一点,答应下来也并非无利可图。
可要是跟这两天疯涨的行情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等于硬生生从他们嘴里把到手的肥肉夺走!
如何抉择?
巨大的利益落差面前,不少人脸上已明显露出了愤懑不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