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轧钢厂?
苏远闻言,再次打量了一眼那位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神态倨傲的老者,原来是有这般来头。
他面色平静,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郑厂长。”
见他态度如此平淡,那位郑厂长和他身旁的中年助理不由得同时皱了皱眉头,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似乎对苏远这般“不懂礼数”的反应颇为不满。
杨厂长见状,连忙打圆场,热情地向对方介绍道:
“郑厂长,刘助理,这位就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的副厂长,苏远同志。”
“别看苏副厂长年轻,那可是真正年少有为的俊杰!”
“就在前不久,刚被工业部破格晋升为高级工程师,技术能力那是部里领导都高度认可的!”
听到“高级工程师”这个头衔,郑厂长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没开口,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脸上的倨傲之色并未减少分毫。
对这老头的态度,苏远心下倒也了然。
与红星轧钢厂相比,京都第一轧钢厂确实是根正苗红、历史悠久的老牌国营大厂,规模、资历都非比寻常。
而红星轧钢厂呢?
成立时间不长,前身还是个私营厂子,不久前才转为国营。
在对方眼里,自家这厂子恐怕就是个刚被“招安”的“杂牌军”,对方有这种优越感倒也正常。
只是,这种心态若是对着他苏远摆出来,那他自然不会惯着。
杨厂长的态度则截然不同,他对第一轧钢厂来的这两位“贵客”表现得极为热情,双方寒暄客套,说着些场面话。
苏远没插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快速盘算着对方的来意。
寒暄了几句后,郑厂长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厂长啊,我们第一轧钢厂的实力,你是知道的。”
“厂里光是正式工人就有两万之众!”
“设备是国内最精良的,工人的技术也是最精湛的。”
“相比之下,你们厂确实还有些差距。”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继续说道:
“所以我看啊。”
“那个挖掘机的生产项目,主体部分就应该放在我们第一轧钢厂来做!”
“这样才能保证质量更上一层楼嘛!”
“当然啦,都是兄弟单位,我们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到时候一些边边角角的配件生产,自然会分给你们一些,也算是共同参与国家建设了嘛!”
听到这话,苏远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如此,和他猜测的差不多,就是冲着第二重型机械厂的落户和挖掘机项目来的。
第二重工的建立,是工业部钦点的重点项目,其他厂的领导知道了,谁能不眼红?
杨厂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碍于郑厂长的身份和地位,又不好直接驳对方面子,只得苦笑着周旋:
“郑厂长,您这话……说的可能有点片面了。”
“我们轧钢厂目前也在大力扩建,招兵买马,实力今非昔比。”
“关于挖掘机的配件分包,我们确实有计划分出去一部分。”
“但具体哪些部分、给哪家做,都还没有定论。”
他话锋一转,巧妙地把球踢了出去:
“而且,这挖掘机从头到尾都是苏远同志一手设计研发的。”
“后续的生产工作,也主要由苏远同志全权负责主抓。”
“这件事啊,具体怎么操作,我还真做不了主。”
“得听专业技术人员的意见。”
听到这话,郑厂长才像是第一次正眼瞧苏远似的,转过头,用带着几分施压意味的口吻问道:“哦?小苏啊,那你对我刚才的提议,怎么看啊?”
苏远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茶几面,并没有立即回答。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落针可闻。
大家都不是傻子,郑厂长这就是想凭借自己老牌大厂厂长的身份来压人。
就在另外三人脸色变幻,快要压抑不住各自情绪的时候,苏远敲击茶几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缓缓开口:
“郑厂长,我其实挺好奇的,你这份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进了我们轧钢厂的办公室,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自在?”
“我跟你……很熟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
“求人办事,还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您要是不会好好说话,不如换个会说话的人过来谈。”
说完,苏远直接站起身,对杨厂长说道:
“杨厂长,下次再遇到这种搞不清状况、上门来找不痛快的,直接让他滚蛋就行了,没必要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如果您抹不开面子,可以让保卫科的同志来‘请’他们出去。”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另外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们谁都没想到,苏远不仅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如此干脆彻底,如此不留情面!
这简直就是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街了!
但苏远根本不在乎。他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郑厂长会亲自找上门来,恰恰说明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二重落户轧钢厂,眼红的人肯定第一时间是去找工业部游说,想把项目抢过去。
现在他们自己找上门,无非是在工业部那里碰了钉子,想另辟蹊径,来自主“协商”。
就这,还摆出一副施舍的姿态,苏远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
听到苏远这番毫不客气的话,郑厂长老脸涨得通红,挂不住了。
他还没发作,旁边的刘助理先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苏远呵斥道:“苏远!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