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下,拍了拍他们的小屁股让他们自己去玩,然后转向陈雪茹回答道:
“厂里这一炉钢,准备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就这一两天便能正式点火开炉。”
“搜集来的废铁原料也基本够用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继续说道:
“不过,最近上面又有了新的指示和精神传达下来。”
“说是以后啊,要逐步推行‘吃大锅饭’,搞集体食堂。”
“意思就是一般人家以后可能就不用在自个儿家里开火做饭了,都统一到公社或者街道办的集体食堂里去吃大锅饭。”
“要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了。”
“反正家里也不用做饭了。”
“正好可以把铁锅都捐出去支援炼钢,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旁边一直安静听着她们说话的苏远,听到“大锅饭”这三个字,忍不住轻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嘴角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年头,正是“大炼钢铁”运动轰轰烈烈展开的时候。
同时人民公社化也刚刚开始推行。
“大锅饭”正是其中一项备受推崇的新鲜事物,大有风靡全国之势。
而苏远心里很清楚,这一切的轰轰烈烈,也恰恰意味着,那场持续三年、极其困难的时期马上就要来了!
现在才不过是1958年,虽然一些困难的苗头已经开始隐约显现。
比如粮食供应确实已经变得比较紧缺,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但眼下好歹还能勉强吃上饭,勒紧裤腰带还能熬过去。
真正艰难困苦到极点的日子,要从明年,也就是1959年才会真正开始。
后年,1960年,情况会持续恶化,不断升温。
等到1961年的时候,那才是最难熬、最考验人的关口。
眼下这场举国上下投入的“大炼钢”运动,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即将到来的困难时期的导火索之一。
苏远深知这其中隐藏的巨大弊端和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不过,他之前也以适当的方式向上面反映过自己的担忧,提出过一些谨慎的建议,也做出过一些努力。
但在那种高涨的热情和宏大的叙事背景下,他的声音并没有得到重视,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之后,他也就没有再继续提这件事了。
苏远知道,这是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向前,有其特定的轨迹和时代背景。
个人的力量,哪怕是知晓未来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难以阻挡这种洪流般的进程。
就在苏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旁边桌子上放着的那台老式收音机,正在咿咿呀呀地播报着新闻:
“
“近日传来报告,在我国西部地区,多地出现降水量显著减少的情况。”
“特别是滇西地区,蜀川盆地部分地区.......”
听到这则气象预报,苏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那场困难时期的到来,除了有当时特定政策下人为的因素之外,连续几年的严重自然灾害也是直接且致命的原因。
持续数年、范围极广的干旱现象,是最直接、最无情的天灾。
旁边的陈雪茹心思细腻,刚才就发现苏远神情有些异样,似乎心事重重。
此时又看到他听到天气预报后紧紧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关切地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
“刚才就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听到这天气预报,不过是说了几句有些干旱,你怎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点干旱……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往年也常有的事儿。”
她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远转过头,看着陈雪茹和同样投来询问目光的秦淮茹,他的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不是没什么。”
“在我看来,这次的干旱,绝非往常那种短暂的天气异常。”
“它将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不是几个月,而是会持续好几年!”
“而且这次持续的恶劣天气,会引发连锁反应,造成罕见的、大范围的灾害。”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因干旱而龟裂的土地。
“持续几年时间的自然灾害,粮食会大幅减产甚至绝收。”
“而且,这会死很多人!”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沉重。
秦淮茹和陈雪茹脸上顿时露出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她们最近也确实发现,苏远的神情好像总是有些不对劲,经常一个人独处时会露出深思和担忧的神色。
她们之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暗自猜测过。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天灾吧!
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她们的心头。
.......
第二天一早。
苏远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轧钢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