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家都缺粮食。
即便是精打细算如阎埠贵家,米缸也早已见底多时。
为了给家里添补些吃食,阎埠贵这个小学教员也是绞尽了脑汁。
他下班比旁人早些,一放下教案,便急匆匆地蹬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顶着凛冽寒风往护城河边赶,指望着能钓上几尾鱼来,给清汤寡水的饭桌添点荤腥。
可这年头,和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多了。
那护城河边,从早到晚都蹲满了眼巴巴盯着水面的人影。
鱼少人多,阎埠贵忙活半天,往往也只能空手而归,白白挨冻。
正当阎埠贵唉声叹气地和老伴杨瑞华在门口诉苦时,他们家的两个儿子——阎解成和阎解放,也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从院门外溜达了回来。
老大阎解成今年已二十三四,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大难”了。
阎埠贵嘴上不说,心里也为儿子的婚事着急,可一想到请媒婆、置办彩礼的花销,他那点微薄的工资就让他心疼得直抽抽,只好琢磨着自己慢慢打听。
更糟心的是,阎解成自己也不争气,性子好高骛远,总想着找轻松钱多的活儿,至今没个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
谁家姑娘听说这情况,也都望而却步。
最近这兄弟俩更是跟着外面一帮无所事事的青年混在一起,时常在城门口转悠,指望着能从进出城的人身上“捡漏”或者占点小便宜。
今天看来又是白忙活一场,两人都是两手空空,脸上带着饥饿与疲惫。
阎埠贵看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心头火起,没好气地斥道:
“你们两个还有力气在外面穷折腾!”
“不嫌饿得慌吗?没事就给我滚回屋里床上躺着去!”
“少动弹,还能省下点口粮!”
这已是当下城里许多家庭的无奈之举。
让年轻力壮、无事可做的家人尽量躺着,减少活动,以降低消耗,勉强维持。
说来讽刺,这倒让城里的治安莫名好了不少,毕竟街上游荡生事的人少了大半。
阎解成兄弟俩被父亲一顿数落,也不敢顶嘴,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钻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下工的铃声隐约传来,院子里渐渐有了动静。
在轧钢厂顶岗的黄秀秀,挺着已经很明显的大肚子,步履有些蹒跚地从外面走了回来。
她脸上带着倦容,嘴唇有些干裂。
刚一进贾家门,婆婆贾张氏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她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黄秀秀身上和手里拎着的布包上扫来扫去。
见儿媳妇今天又没带回来什么能吃的东西,贾张氏那张胖脸上立刻堆满了失望和不满,嘴里开始抱怨起来:
“秀秀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厂里再怎么说,伙食也比咱这院子里强吧?”
“你看看现在这大锅饭,清汤寡水的,稀饭都能照见人影!”
“棒梗和小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喊饿,肚子都吃不圆溜!”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从厂里带点能垫肚子的东西回来?”
“棒梗可是我们贾家的独苗啊。”
“现在天天饿着,营养跟不上。”
“以后要是长不高、身子弱,可怎么得了!”
黄秀秀对自己婆婆那点心思门儿清。
什么为了孩子,多半是她自己馋虫作祟,嫌肚子里没油水。
可她自己也难啊!
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本就容易饿,需要营养。
厂里如今也困难,食堂的伙食标准一降再降,大家勉强吃个六七分饱而已。
就算负责打饭的刘岚想照顾她,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现在这光景,为了一口吃的,工友之间红脸吵架都是常事。
听婆婆这么说,黄秀秀心里憋着的委屈也涌了上来,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你当我是那贪嘴不顾家的人吗?”
“厂里大家现在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当初可是你拼死拼活、说尽好话,非要我把东旭这孩子生下来,给贾家留个后。”
“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您要是觉得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这孩子成了拖累,我现在也能想想办法……”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贾张氏一听就慌了神,连忙摆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