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藏进发髻时,她听见隔壁铁链轻响。周中丞的声音隔着墙传来:“玉佩收好了?”
“收到了。”她答得干脆,右手压在左膝上,指节绷得发白。腿伤没好透,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往骨头里扎。但她没哼一声,只把药碗端起来,凑到嘴边,嘴唇碰了碰,又放下。
狱卒在门外踱步,靴底蹭着石板,声音拖沓。她等的就是这个节奏——不紧不慢,心不在焉。她忽然身子一歪,头重重磕在墙上,药碗脱手砸在地上,汤汁泼了一地。
“喂!”狱卒推门进来,骂骂咧咧,“装什么死?”
她没应声,眼皮半阖,呼吸放得极浅。狱卒蹲下来,伸手探她鼻息,刚凑近,她猛地睁眼,左手扣住他手腕,右手从发间抽出钥匙,反手插进镣铐锁孔。
咔哒一声,铁环松开。
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翻身坐起,膝盖顶住他胸口,银簪抵在他喉结下方。“别喊。”她声音低,却冷得像刀锋刮过,“喊一声,我就让你比死还难受。”
狱卒僵住,额头冒汗,连连点头。
她松了力道,却不撤簪,只盯着他眼睛:“皇帝派了多少人来?什么时候动手?”
“我、我不知道……”狱卒声音发颤,“就听说今晚换班的人里,有几个是生面孔,说是新调来的杂役……”
她冷笑,银簪往前送了半寸,血珠立刻渗出来。“再想想。”
“真不知道!我就是个看牢的!”狱卒快哭出来,“他们只说子时前后送饭,别的没交代!”
她盯着他看了几息,才慢慢收回银簪。狱卒瘫坐在地,捂着脖子直喘气。
“滚。”她只说了一个字。
狱卒连滚带爬逃出去,门哐当一声关上。她靠回墙角,右手摊开,掌心里是那半片梅花玉佩。陆衍给的信号,她看懂了——玉佩裂口朝右,意思是“右墙可通”。
她蘸着颈侧伤口渗出的血,在墙面上画线。先勾出皇宫轮廓,再标出水道走向,最后在西北角点了个圈——那是太医院旧址下的废弃排水渠,当年陆父被陷害时,曾有人从那里运走证物。
画完最后一笔,她听见隔壁传来三声轻叩。周中丞在示警。
她没回应,只把银簪重新别回头发,然后躺下,闭目养神。腿伤隐隐作痛,但她必须忍。子时前,她得恢复体力。
牢外脚步声渐密,夹杂着低声交谈。不是平日那些懒散狱卒的腔调,而是训练有素的压低声线。她睁开眼,盯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光——影子晃动,至少四个人。
一个停在她门前,蹲下,从门缝塞进一碗饭。动作很轻,没发出多余声响。
她没动,继续躺着,呼吸平稳如常。
那人等了片刻,见没动静,才起身离开。脚步声远去后,她才缓缓坐起,盯着那碗饭。饭粒堆得整齐,筷子斜插在中央——这是死士的标记,表示“目标确认,随时可杀”。
她冷笑,把饭碗推到角落,然后挪到墙边,手指沿着刚才画的水道图摩挲。指尖沾血,线条已经干涸发暗,但每一处转折她都记得清楚。
子时将至,牢内灯火忽明忽暗。换岗的铃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天牢入口。
她听见铁门开启,新一批“狱卒”鱼贯而入。脚步声沉稳,呼吸均匀,兵器藏在衣袍下,却掩不住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在黑暗里数着脚步——七个,八个,九个……最后一个停在她门前。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
她屏住呼吸,右手紧握银簪,身体绷成一张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