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真是可怕,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林奇的一切放进了心里。凡事优先为他考虑,再也割舍不下。
“教主,苏蛊主先前来拜访过。”门外一直候着的人见月澜沧吩咐完了事情,便进来上前回禀道。
月澜沧这才想起来前几日那人便应该到了。只是自己这几日一直陪着林奇,下令不许人打扰。
月独教与南疆一向只在秋冬交际之时才会有盟会,这才夏末,怎么来这么早月澜沧心下思虑,面上只淡淡的道:“人呢”
“教主先前吩咐不让人打扰,所以属下让人带蛊主去了南苑休息。”
南苑离澜沧居极近,中间只有一处满布花草的园子。月澜沧皱了皱眉,径自起身丢下众人离去。
夏日刚过去的一场暴雨,将园中花树洗刷的尤为新亮。空气中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夹杂着泥土的气息;硕大的花瓣上有圆润的雨水颗颗滚落
天是那种安静的琉璃色,有一种特别沉静的味道。飘飘摇摇的薄烟恰到好处的在园中弥漫,模模糊糊的竟然有了一种世外仙殊的意境。
苏黎世远远便望见园子亭中盘坐着一个身影,恍惚间,竟不知是人是仙
他缓缓走近,只见对方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袍,不加装饰,远看简单到朴素,走近了方知其布料的不凡。素色缎面竟然有如烟雨般流光溢彩,那白仿佛从夏日湖水中浸泡而出般清爽透人;轻柔宽松的袍服异常熨贴于他修长的身形。
如墨青丝并未盘髻,只用一根娟白丝带松松绑在脑后,有一两缕遗落的发丝从耳际垂下,衬着那如玉面容,越发显得身姿芝兰风雅,宛如谪仙
他轻轻的闭着双眼,静静的盘坐在亭中,身前放了一把古琴,琴身古朴,通体乌黑,泛出淡淡黑亮的色泽;琴弦倒是覆着了一层金芒。
这便是让月澜沧都魂牵梦萦之人只一眼,他便确定了。
即使没有身前的“轩离”,单单那通身的气度,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为什么不弹”一道淡淡的嗓音在亭中响起沉,稳,静。其中那几乎不着痕迹的违和感可以看出这个人应该极少说话。
坐在亭中等待良久的林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来到面前的这个人。
一张瘦削俊逸的脸庞拥有犹如刀削斧凿般的深刻五官。挺直如古希腊雕塑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长而直的浓眉;碧绿的双瞳犹如一汪深情的湖水,以及那一头披散在身后的微卷长发无一不由里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吸引人的异域风情
这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男人。只是他的面色极其苍白,那白既不是病重时的惨白,也不是莹润的玉白,倒像是常年不大出门的病态苍白。配上那通身冷厉的气度,隐隐一种冷酷残忍的血腥痕迹,直让对视的人心生寒栗南疆蛊主苏黎世,擅长毒蛊之术。
在原身的交易条件中,这个人也算是需要报复的。月澜沧这边还差最后一把火,林奇刚好借此一举两得。
他静静的看了对方一眼,一双黑瞳亮如皎月明似繁星。
苏黎世苍白的面色毫无表情,既不离开,也没有出声催促,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等着答案,倒是极具压迫性。他有预感应该会得到一个出人意表的答案。
“困了。”好一会儿,一个清透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清清淡淡的率性而出,让人不觉几分好笑。
困了,所以是在睡觉么苏黎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有趣
他一时之间甚至出言相邀,“中原人说若有知音遍采,不辞唱遍阳春。众生芸芸,今日却偏偏与你相见,可谓是缘分。那么,可有这个耳福”
若是一般人,这话说来倒有些轻浮,可偏偏由这个人以一种冷淡,甚至是冷酷的嗓音,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轻佻的话来,不协调之外又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异样和谐。
对方明显是做了准备来的,林奇看了他一眼,浅淡的摇头道:“苏蛊主言过其实了。”
苏黎世对于对方叫出自己的身份,苍白的面上倒是不见丝毫异色。只是见林奇说完便不再言语,他便一拂宽大的袍服,盘膝在林奇对面坐下。冷淡的嗓音缓缓晕开,“我从未听过轩离。只因它在我手中时,从未有人奏响过,因为,我认为他们不配。”
林奇闻言抬眸望他,清清澈澈的眸子清透的没有一丝情绪,但苏黎世就是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听自己讲话。
“听闻江湖中琴剑双绝之名时,我并不认为那个人有资格;但现在见了你,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奏响轩离,那便该是你了。”
苏黎世碧绿宛如一潭深情春水般的眸子望着林奇,眼神冷淡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汹涌着极其复杂的波涛。
林奇定定的看了对方良久,方才敛了眸子,素手拨弄着琴弦,嗓音清透蕴着若有似无的叹息,“你既然如此看待轩离,又怎能以常理待之”
顿了顿林奇轻叹,“以心交,自然能听到。”他再次缓缓阖上了双眼,双手轻轻拂过琴身,袖卷冷风,自有一番气韵。
苏黎世苍白的面色无甚波动,冷沉的双目倒是随着林奇一起阖上了。
林奇深知,他们从不缺少擅长此道的解语花,倒不如此时无声胜有声;况且,友人之间弹琴相合,倒可以说是风雅相交,而为他一陌生人弹琴,岂不是将自己当做了月澜沧男宠之流,自贬了身份
此时,园中新雨后,亭中雾气缭绕;两人隔着琴相对而坐。即使两人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交流,但就是有一种诡异的和谐,在两人之间蔓延。亭中静坐的两人,氛围犹如无缝的平静水面,一时间,气氛平和的外人竟然一丝半点也插不进去。
刚到亭外的月澜沧心内怒火蹭蹭的上涨,脸色黑如锅底。他费心良多,也不过是能与阿七一处静坐吃饭;这人才第一次见面,竟然便相处至此
“七公子的曲,果然是”苏黎世突然睁开了眼睛,冷酷的嗓音响起,“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月教主,用你们中原的话,是这样说的吧”
林奇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的停在了那里,并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月澜沧。
听闻苏黎世的话,月澜沧勉强恢复的脸色再次有了黑化的趋势,他上前盘膝而坐到林奇身边,紧紧揽住对方的腰身宣示着主权,笑意未达眼底的道:“苏蛊主好兴致,本座这园中景色可还能入眼。”
苏黎世冷酷的嗓音一如先前,“景,尚可;人,更佳。”
月澜沧强压下心内的怒火,恢复了一贯的雍容姿态,嗓音懒懒的道:“苏蛊主要明白,人再好,也早已有主”那双覆满笑意的狭长双目满是冷芒。
苏黎世却是只苍白着面色并未理会。
月澜沧心下恨极,直直气的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