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晓妆初罢。
小宫女捧着锦盒,才揭一线,血腥味扑面。
她尖叫一声,膝骨撞地。
“娘……娘娘!是太子……的头!”
皇后樊氏回首,金钗未稳,已掠至案前。
锦盒开启,一颗人头血污未干,鬓发缠结,赫然是她独子李永杰。
“杰儿!”
她抱盒跪地,指尖颤颤,阖那双不瞑之目。
血染凤袍,似雪里绽梅。
“谁?”
声线嘶哑,仍带凤仪。
她抬眸,目光如刃,直刺传盒的内侍。
内侍伏地,额叩金砖,砰砰作响。
“回娘娘……是新任冠军侯,萧策。”
殿中一瞬死寂。
宫女在旁颤声补白:“今日早朝,圣上亲封。”
“萧策?”樊氏低低咀嚼这两字,忽而笑出声,笑声尖利,“孽种,竟敢弑储!”
她缓缓起身,凤袍曳地,血珠滚落,步步生红。
“摆驾!本宫要面圣,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殿门未启,老宦官已扑跪门前,鹤发凌乱。
“娘娘息怒!圣上口谕:娘娘若出昭阳宫半步,即刻打入冷宫。”
樊氏脚步顿住,广袖掩不住指尖颤抖。
她抬眼望天,殿檐高翘,金兽无声。
原来圣上早知。
原来他护的是萧策,护的是昔年那个女人的骨血。
她低低笑,笑声转冷,如霜刃划玉。
“好,好一个无情无义。”
樊氏解下腰间凤纹玉佩,指腹摩挲,血污染入镂纹。
“李公公,你随我二十年,今夜出宫,拿此物去神武学院,交给我舅舅慕天凌。”
老宦官双手接过,抬头欲劝,却撞进一双幽冷凤眸。
“告诉他!”
皇后回身,袍角带血,如凤翼燃火,“请舅舅出关,为本宫讨回这条命债,杀了萧策!”
李公公跪地,鹤发簌簌,玉佩在掌心冰凉。
他深知此去无归,仍重重叩首:“老奴……以命相随。”
殿门阖上,铜钉映血。
樊氏俯身,指尖抚过太子眉心,那道曾令她引以为傲的剑眉,如今断在血污里。
“李承泽,”她低低唤出帝王名讳,声音温柔得像旧日椒房私语,“你既舍了夫妻情,我便舍了臣妾命。”
……
三更,冠军侯府。
赵莹莹倚窗,月色削得她脸色近乎透明。
她不敢合眼,一阖眼便是锦盒里那颗人头。
萧策推门而入,玄袍未卸,血腥味先至
。他抬手想抚她发,却在半空停住,指尖沾着洗不净的暗红。
“莹莹,”他笑,声音轻得像哄孩子,“别怕。”
她抬眼,眸子里映出一张陌生面孔:眉峰藏刃,唇线带霜,连笑也淬了毒。
“幽州……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她声音发颤,却固执地追问。
萧策垂眸,掩去一闪而逝的慌乱。再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荒原。
“幽州没有月亮。”他语气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夜里只有狼嚎和刀光。想活,就得先学会把人心剜出来喂狗。”
赵莹莹指尖揪紧袖口,绸缎皱成一团。
她想说“我不信”,却想起白日的锦盒,想起他捧盒时那抹近乎温柔的笑。
她忽然明白!
那个曾为她攀墙折花、笑比春风的少年,早已死在幽州的霜雪里;活下来的,是冷血、狠辣、把人心当棋子的萧策。
这一念,像钝刀剜骨,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却也让她第一次真切地看清:萧策在边关咽下的,不只是风沙,还有比风沙更磨人的罪与苦。
“我父亲……?”赵莹莹倏地抬头,仿佛被这句话烫醒,一把攥住萧策的腕子,“快!爹爹今日特意嘱咐,等你回来,立刻带你去见他!”
萧策眉峰骤敛:“义父……他不是疯了吗?”
“疯?”赵莹莹低笑一声,眼底映出烛火,像两簇不肯熄灭的野烧,“那是演给外人看的戏,唱给樊皇后听的曲。”
她扯着他往外走,衣袂生风。
萧策心里“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赵天龙装疯,以身为饵,换他一线生机?
思及此处,他指骨捏得泛白,竟比赴死更急切。
后院书房,书架无声自移,露出幽暗石阶。
烛影一摇,像鬼魅伸舌。
赵莹莹执灯在前,萧策紧随其后,一步踏入,潮冷霉气扑面而来。
密室深处,灯火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