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
家族又是个小王国,尤其是对这个时代格外祖先崇拜的中国人来说,能把先人灵位搬到祖宗祠堂,受全族香火供养,是件相当荣誉的事儿,钱曾也很渴望。
更别说当长房钱谦益的弟子了,那是族里都能说得上话的高位啊当个官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了,哪儿还用如今这么低贱的到处跑受人白眼
问题是崇祯二三年他去东江,是毛珏见他,崇祯四五年他去东江,是苏长梅苏胖子接见他,崇祯七年以后,是个什么铁山商业局的局长接见他,到现在,他连辽东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了,他拿什么去见毛珏,再引荐他这个官迷族叔
呆愣到这儿,钱曾是又恨起了那些目光短浅跟耗子那样的常熟钱家族老们,当初要不是他们倚老卖老仗势欺人,还看不起一群武夫,恶了东江,杭州洛家如今的豪富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到底能不能办到啊”
一肚子焦急,钱谦益又是忍不住问了起来,刚满脸悲催的要否决,可一阵歌声清唱忽然传到了钱曾耳朵里,下意识的向下看去,就算他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钱谦益是个他人雅人,他的府邸自然也是文艺气息记起来重,在这个二层的如是楼下面小院子里,种了一片片各种珍惜植物,有的品种哪怕才三月,已经抽芽怒放了出来。
和煦的晨光中,一个穿着士子青衫,却又秀丽的长发披肩,女人韵味十足中偏偏又有着点男人丈夫办豪迈气质的佳丽正在清唱着江南小曲,为这些植物松土施肥,偶尔侧过来的倾世容颜在初阳的映衬下,灿烂的就像女神那样。
看着她,一件陈年旧事忽然浮现在脑海,让钱曾是禁不住眼前一亮。
“族侄你父没教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女人面前,男人永远是自私的,就算钱谦益这个老头子也是如此,看着这小子瞄着自己掌上明珠柳如是眼神发愣,钱谦益有点恼火的猛地咳嗽一下,声音不善的提醒着。
谁知道这话却是让钱曾迅速醒过神来,兴奋的叫嚷道:“族叔,当年小侄跑东江之时,曾替扬州王大商转赠一名西洋瘦马给摄政王,摄政王据说是宠爱异常,甚至还让其处于高位,可以影响辽镇的政事”
“如果族叔要向摄政王求官,并且在新朝配享高位,那么献上个才貌双全的女人作为敲门砖,定然是事半功倍您觉得如何”
“才貌双全的女人”
这个提议倒是让钱谦益动心了,捏着他白花花的胡须,风流教主是情不自禁的思考了起来。
“族中或者左近大家,哪家女子称得上够格不行,大家小姐待字闺中的太多了,依照摄政王如今的身份根本看不上,必须要有名气的才行,那”
“族叔,您何须为此劳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
“和解”
钱曾眼神猥琐的飘了下去,跟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如是身上,钱谦益的老脸,却是一瞬间绿了。
咣当
大门被猛地推开,被几个家仆用棍子给硬生生的打了出去,满脑门都是包了,钱曾尚且不甘心的趴在门板上敲打着。
“族叔不过一秦淮娼妓而已钱家的声名地位重要啊您再考虑考虑”
“族叔,你不出来,我可向家族族老们提了啊”
“族叔”
对于柳如是,钱谦益的感情还是很特别的,有情人,有惺惺相惜的好友,甚至还有点父女的感觉,没有毛珏的历史上,就是因为柳如是,嫌水冷的钱谦益才在士林中挽回了点他狼藉的名声,柳如是也的确把他当做了全部生命的依靠,历史上钱谦益刚死,他的族侄加学生钱曾来争夺家产,一逼就逼得这个失去依靠的可怜人悬梁自尽,临死前对自己子女的遗言尚且还是下九泉找钱谦益为自己做主。
对于这个女人,钱谦益当然舍不得
只不过他舍不得,舍得的却是有都是
“凛风飘雪漫卷白,有圣人自北方来平贼安民君良主,江左小臣心慕哉”
一边念着,这次唯一有机会随着毛珏南下的女侍卫长嘴角止不住勾起那浓郁的笑容来,可肉麻的诗句,听的毛珏却是直迷糊,如果抛开了政治背景,或许这首还得被人当做情郎向情郎写的情诗呢太基情了
尤其是这诗还出自号称江北三大家的吴伟业,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之手。
毛珏出济南时候仅仅携带了十三万人,打到长江边上十来天暴增到了三十多万,本来南明的部队反倒成了攻明急先锋,沉重的军事压力,给江南的文坛政坛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这几天毛珏收到来自江南的效忠书已经不下几百封了,其中不乏吴伟业这样的有名有实力的朝中大臣,之前一面倒的口风也翻转了过来,曾经纷纷攻击毛珏立假太子的口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攻讦朱由崧得国不正按照继承顺序应当让位真太子的言论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更激进的干脆直言大明气数已尽,应当让位新晋圣人
而且相比于之前的偷偷摸摸,这些士子才子还故意把名号显呗出去,那是努力想要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一但大军过江,承蒙毛珏赏识,那就飞黄腾达了
从樱姬手中抢回了书卷,毛珏随手像扔进火盆了,想了想,却又没舍得,毕竟这玩意可是把柄,一但吴伟业反悔,把这书信泄露出去,他名声就完了
又是把这肉麻的诗篇书卷往中军帐办公桌边上的书箱子里一塞,毛珏悻悻然的哗啦一声挂上了锁头,又是赶小鸡那样对玩的正高兴的樱姬摆摆手。
“出去,给本王弄点吃的去。”
“小气”
撅着小嘴儿,樱姬是气呼呼的出了帐篷,中军内就剩下了毛珏一个人,他干脆是把靴子搁在了箱子上头,枕着胳膊晃悠了起来。
虽然扬州城还没有攻下,可是凭着脚底下一箱子纸,对南明的战争其实已经赢了,就等那天火候差不多,他的一盏大旗向南方挥舞过去,朱由崧的南京就得应声而下。
可毛珏却高兴不起来
脚底下,这些他即将接纳的,都是些什么乌龟水鳖玩意啊自私自利,毫无风骨,国家兴亡面前没有一丝的责任感,他们不亡国,还真是没天理了这就是大明朝已经腐朽到根子的士林,堕落到骨子了的官场。
毛珏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可不接纳李自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天下瞩目时候,他却是放手拷掠,又是把一副流寇作风展现在了士大夫地主们的眼前,旋即他就被这些统治阶层所抛弃。
虽然这个时空没有个满清来抄自己老底儿,可真得罪了眼前这些江南士大夫家族,毛珏也肯定自己在江南将会寸步难行,崇祯六年他南下,所见识到大族的嚣张势力,到现在他可是历历在目。
而且要清除这些士大夫也是棘手,可不是杀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一个个家族上下牵连,动辄成百上千,甚至些超级大族成千上万也说不定,而且不不是瞧不起底层劳动人民,这个时代的民众却的确是愚士大夫们掌握着社会话语权,他们可以轻易煽动百姓来反抗自己。
除非,他像满清鞑子那样凶狠的把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都杀光,将江南变成血腥的坟场。
可就算是清鞑子,平定江南也花了二十几年,其中几次反复甚至差点功亏一篑。
这是个复杂的社会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接手江南之后,如何才能将其板结的社会阶层重新活跃起来,就算毛珏心里也是没谱。
这也是明明早就有实力继续进军,毛珏却迟迟未动的主要原因。
心情烦躁,扔下了沉重的公文,拍着手,他是阴沉的想要到外面溜达转转,可刚要走到帐篷口,樱姬却又折了回来,手里头端了个硕大的水果盘子,里头有葡萄,桃子,柑橘等好几种新鲜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