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用在舢板上捉对儿厮杀,水战也毕竟是水战,剧烈的晃动下,两边士兵都犹如滚地葫芦那样摇晃着掉下了水中,可差别在这儿却是显现了出来,袁继咸麾下的九江水师三万多人几乎都是渔户子弟中招募的,掉下水之后几个猛子又是翻了上来,摸把脸继续就能作战,可湖广篷,还有作为主力的中原闯军,就没那么好的水性了,呛得只翻白眼趴船边喘气的还算好的,有的直接就咕噜着气泡沉下了水中。
眼看着有便宜可占,这些官军下手才叫个黑,船都不要了,直接晃过兵器扑过去,懒腰抱着对手就一块沉下水去,一阵气泡直冒,浮上来的保证是那些九江渔民。
而且照比与一股脑冲过来的闯军,史可法麾下这慢悠悠的行进很好的保持了阵型,第一波冲锋还在碰撞着,头顶上,忽然噼里啪啦的传来一阵阵的闷雷响声,从南京带来的新北府依靠着大漕船,开枪开炮了
说实话,这破铜炮,口径小,自重还大,在北明,哪怕商船都不稀罕采购了,可在江南,还是个威风物件儿,噗通一炮过去,炸翻个三四米长的小渔船不成问题,整排的鸟铳更是大发利市,打北方重甲的鞑子与毛珏麾下的冲压甲片重步兵,这玩意就跟呲水枪没啥区别,可打顺军这样轻甲无甲步兵,简直不要太犀利。
噼里啪啦的枪响中,离得远拎着大刀长矛的顺军还得等靠近,身上就已经多了好几个血窟窿。
震天的呐喊厮杀声中,上万条大小船只博弈在鄱阳湖狭窄的水道上,可眼看着,人多的一方大顺军竟然是被压着打,一片片惨叫声被打下船,甚至还有些九江水鬼开始虐泉了,飘在水底下大笑着晃荡着船身,上面一个个大顺军犹如小鸡仔那样恐惧的抱成一团大叫着。
若是贴近水面向下看,绝对是一副恐怖片般的场景,无数的黑头发水草那样漂浮在水面一层,窒息而死一张张苍白的脸绝望的对着天空,那定格了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还在计算这打下南京之后,如何登基称帝,可美梦还没等做完了,这就迎面重重挨了一耳光,眼看着溃败的水军,刘宗敏气急败坏的猛地把大旗给抢了过来。
“火铳手给老子压阵,敢后退的一律毙了另外传令给杨老柴,命他放舟进军”
炮灰悲惨的命运,哪怕自己人都不珍惜,慌慌张张往回撤的顺军,迎面又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枪击,回头张望,三十几条二层川船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枪口,同时一个个老顺军军官破口大骂的喝令着,回去也是个死咬着牙,这些被碾压的顺军炮灰水手不得不摇着船又一次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长江边,数以千计的大木筏则是被推下湍急的江水。
上次顺流而下,一口气儿打垮了左良玉,已经尝到了甜头的大顺军又来了次故技重施,上万闯军正规部队攀着木筏呼啸着顺着长江就向下游冲了出去,只要冲过这段官军把守的江口,在背后攻击,这些贪生怕死的混蛋就得再一次被打回原形
然而,如今已经不是左良玉在指挥了,由复社书生充做骨干的新北府还会在这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吗
好吧这些迂腐自大又自私的家伙,在一个坑了跌跟头的时候多了,崇祯十七年就是他们反复拉锯跌跟头所造成的悲剧,一次次知道不得冒进不得浪战,一次又八百里加急催促进兵,输了多少次决定性战役了,不过这一次,算得上士大夫们的例外了。
就在大顺首领杨老柴威风的拎着一把大柴刀挥舞嘶吼着时候,忽然天边阵阵闷雷响起,几十个巨大的水柱在密集的木筏群中掀了起来,绳子捆的大木头直接散了架,上面的血肉之躯四分五裂。
当场身死还算运气好点,虽然是大顺军主力部队,可也是旱鸭子居多,一个个陕北汉子惊叫着落入浑浊的长江水中,然后石头那样的沉下了江底儿。
“这什么鬼娃子啊”
在杨老柴恐惧的嘶吼中,江边,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映入了他眼帘
第七百一十三章不知不觉在变化
为了生产下去,南明朝廷还真是拼了,这在长江口大发利市的黑色巨无霸,就是本来停泊在秦淮河中,荷兰人送给南明皇帝的礼物,低地七省号史可法军力匮乏到,连这条摆放着彰显皇帝权威的巨大玩具都带上了战场。
不过这条长三十七点五米,三桅双层,配备轻重大炮五十八门的典型荷兰商船改战舰性能上没有让人失望,甚至把这场鄱阳湖大战的技术含量都整整提高了两个多世纪直到,就这么一条船横在长江口,二十九门火炮往这儿一喷,上万大顺军在它面前就犹如蚂蚁那样,说怎么踩就怎么踩。
荷兰人想要把南明装备起来,去和毛珏的北明对抗,所以也是下了本的,低地七省号不仅船来了,还带来了个大副二副几个水手长,在几个红头发红鼻子酒鬼怪声怪调的叫嚷声中,一头雾水的南明水手急急匆匆搬运着炮弹,语言不通,让这条船其实称不上什么超控,可就算如此,横在那儿的战舰炮火此起彼伏的喷着,江面上和漂浮物没啥大区别的大顺军的人在恐惧的叫喊中,被一片片的屠杀着。
旋转的葡萄弹飞速旋转着,那呼啸的声音哪怕还没切回来,就已经引得一片恐惧的惨叫声,专门为了切桅杆而用的葡萄弹也没愧对这一片尖叫,划拉一片子过去,血就跟油漆那样四溅了出来,喷的杨老柴一身。
哪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陕西老八队,杨老柴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况一排撑着木筏的老弟兄,全没了就剩下长短不一的断腿还有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了
哪怕是顶着洪承畴,孙传庭等朝廷围剿官军漫天的炮火,迎面而来的满天箭矢,火铳,再惨烈的战役,杨老柴都经历过,可这和眼前的战争却是截然不同的,以前能管死多少人,冲到前面,咱豁出命不要也能给你干回来,以血能还血以牙能还牙可这是水战,沿着长江往下飘,前后左右都的听江龙王的,眼睁睁就看着那么几百个人在收割自己上万人的姓名,你只能看的着,干不着
顺军对长江的蔑视,现在付出了血的代价,这已经不是战争了,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杨老柴徒劳的举起那把跟着他造反了十几年,沉重的砍柴刀,嘶吼着下令向低地七省号发起徒劳的冲锋。
可现在是啥时候六七月份长江下游梅雨时节,不同于一个多月前的武昌之战,现在江水都湍急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了,连个帆都没有,全靠着划桨的大木筏连控制自身都难,更别说支撑着发起冲锋了。
在抛锚江中心的低地七省号边缘,一个个悲愤嘶吼的顺军只能一边打着旋,一边眼睁睁看着拎着火药桶的南明军哼着小调又把弹药填进了大炮,接着收割他们的性命。
这江面上大炮震天的甚至十万人拼杀的主战场,风头都被抢了过去。
高高端起望远镜,史可法是目瞪口呆。
说实话,对于顺军顺流而下,抄自己背后,史可法预料到了,没当回事儿
一个为帅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必要的基本功而已,常年居住在江南,他早就知道梅雨时节长江水流的可怕,要是刘宗敏真像一个多月前那样来个顺流而下全军突击,那他就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