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张俊才草草的吃了点东西,诸将议事结束后,程方并未走,而是低头沉吟道,“张统制,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咱们这些兄弟恐怕都要葬送在这小小的河阴城了。撤吧,趁着耶律大石还没来,赶紧撤吧”
听闻程方此言,张俊神色巨变,他站起身,冷声喝道,“放肆,程方,现在我部以占据大半个河阴,明日只需向北一扑,便可全歼萧搭赤几千残兵,这个时候,你让本帅撤兵,你到底是何居心”
张俊很生气,如果程方不是手底下的老人,他早就将其军法处置了,大军得胜在即,竟口出此言,动摇军心,当真该杀。
程方心凉如冰,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他到底是何居心张统制问得好啊。他程方能有什么居心,还不是为了这四万多活下来的大宋儿郎
钱林靠着草垛眯着眼,一场厮杀。疲累不堪,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虽然占据了大半个河阴。可钱林高兴不起来,至于为何高兴不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月色下,程方低着头缓缓走来,坐下后,程方一字不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程大哥,你在想什么”
“钱老弟。听老哥一句话,明日一旦有变,你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往灰河方向撤,过了灰河从岢岚山撤回岚谷”程方面无表情地说着,他此时显得太平静了,就好像一个死人,“小小的攻城战,死了一个指挥使,三个节度使。呵呵,这仗打的可真好萧搭赤主动让出城墙,明摆着就是要保存实力。想在城中拖住我军。可张统制明明知道的,却还要吃下萧搭赤,难道那份所谓的功劳,还比不过我四万多大宋儿郎么”
程方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又何尝不知道张统制心中所想,张统制是在赌啊,就赌能在耶律大石到达之前完全剿灭萧搭赤,然后完全占据河阴城。可张统制也不想想,但看今日萧搭赤守城的能耐。就可知道此人甚为难缠,而且手段狠辣。现在萧搭赤手中还握着八千多人,又岂是那么好消灭的
四万八千多人。一次攻城,伤亡六千多,六个指挥使死了一个,七个节度使直接葬送三个,太惨了,程方不知道萧搭赤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大宋儿郎。
“程大哥,你为何这般说难道”
“钱老弟,为兄也不想瞒你,河阴城我们打不下来,萧搭赤既然敢主动让出城墙,就已经算准耶律大石能及时赶到驰援了。到时耶律大石领兵一到,我部又没攻下河阴城,又是何后果”
“程大哥,你是不是太过悲观了,若是咱们能赶在耶律大石到达前拿下河阴呢”钱林说完话,自己也没有太大信心的苦笑了下,今日攻城,就可见识到萧搭赤的手段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一名传令兵跑过来嚷声道,“传张统制将令,命程指挥、钱指挥于子时时分领所部人马从西面攻打北城”
“什么”钱林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气得脸皮狂跳,双眉倒竖,弟兄们长途跋涉,攻城前也就休息了一个时辰,现在刚休息了一会儿,还要子时继续打,这怎么可以
传令兵走后,程方站起身整了整盔甲,戴好头盔,惨笑道,“钱老弟,依令行事吧,张统制这是在赌命了,呵呵”
张俊确实在赌命,不让士卒休息,连夜进攻,就是要在耶律大石到达之前击溃萧搭赤所部,完全占据河阴城。连夜进攻,攻下来最好,可要是攻不下来,一旦耶律大石领兵到达,宋兵疲惫,可就是想跑都没有那份耐力了。
张俊赌博式的进攻,看似突然,也在意料之中,至少萧搭赤早有防备。月色昏暗,宋兵分东西两路朝北城杀去,而此时猎豹营已经过灰河石桥,悄悄地朝河阴南部而去,与此同时,怀仁城南二十里处,一支万余骑兵也在悄悄前行。
宣和三年四月二十三辰时,大宋左路军前锋军两万余人过雁门山,突袭应州南部金城县,以威胁北部应州城。金城县三千辽兵抵抗非常坚决,为了打下小小的金城县,前锋军竟然付出了四千人的代价,历经两个时辰才爬上城头。
应州城内,一个身材瘦长男子坐在将军府内,这人年近四十,双臂颀长,鹰钩鼻,绿豆眼,颌下一缕浓浓的短须,看上去阴沉沉的,此人便是大辽奚王萧干。
“姚固大军已经开始进攻金城县,估计午时左右便可拿下金城,末时之后便可对我应州城发起猛攻。本王回留五千兵马驻防应州,尔等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本王守上五个时辰,若是五个时辰内应州城破,全部军法处置。”
座下众将起身抚胸,嚷声吼道,“殿下放心,我等誓死守卫应州城。”
萧干点了胡雍尔为应州守将后,便抽身领着两万多应州兵马从北门而出,向西去了河阴方向,萧干调兵出城的时间太过阴险了。此时姚固攻打金城县。根本无暇顾及应州城的事,可要是提早调兵出应州城呢,姚固铁定能发现。所以说萧干这时候选择出兵去河阴,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姚固不知道萧干调兵去了河阴。如果知道的话,他什么都不想,哪怕丢去辎重也会拼命返回雁门山的,只可惜姚固忙着攻打金城县,进而威胁应州,根本没留意,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萧干会不守应州,而调重兵去河阴。
四月二十三。是个多事之日,就在这一天,姚固的先锋军进入应州地界,张俊忙着剿灭萧搭赤,而在永兴军路陕州境内也出现了一支兵马,这支足有五千人的大军悄无声息的从太华山出发,绕道荆山,渐渐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