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猜疑四起,流言纷飞。
“以退为进?故作姿态以博取陛下更多信任?”
“怕是心中仍有怨愤,不愿再为朝廷效力吧?”
“莫非是与北境那边早有默契,此举是为了避嫌,实则暗通款曲?”
“如此重要的兵权,岂能儿戏?其心难测啊!”
御史台的奏本雪片般飞向新帝的案头,内容无外乎质疑凤司瑾的忠诚,建议陛下收回成命,对其严加管束,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应将其召回京城,置于眼皮底下监视。
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新帝,看着这些奏折,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了然。
他比谁都清楚,凤司瑾此举,绝非什么以退为进,更不是暗藏祸心。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心灰意懒,是失望透顶后的放手。
曾经的凤司瑾,年少成名,满腔热血,一心为国驰骋沙场,最终换来的是什么?是父皇的猜忌,是奸臣的构陷,是袍泽的枉死,是家族顷刻间的倾覆,是自己长达三年生不如死的昏迷。那份曾经视若生命的忠诚与信仰,早已在冰冷的现实和漫长的昏睡中被碾磨成灰。
如今醒来,物是人非。朝廷还是那个朝廷,争斗从未停歇,只是换了一拨人坐在上面罢了。他凤司瑾凭什么还要为这样一个曾经无情抛弃、伤害他至深的体系继续卖命?凭什么还要再次卷入那无休止的权力倾轧和阴谋诡计之中?
他累了。不是身体的疲惫,是心累。对人心失望,对朝堂失望,对那套冠冕堂皇之下的肮脏与冷酷失望。
他不再需要那二十万兵权来证明什么,也不再需要用它来保护谁。凤家军的冤屈已然昭雪,逝者已矣,生者如他,找到了新的归宿。
北境,那个由他名义上的妻子一手打造出的奇迹之地,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家的感觉。季如歌的强大与能力,远超世人想象。她不需要他的兵权来巩固地位,北境的军队只听她一人的号令,其战力经过东部沿海一役,已让南境军方暗自心惊。
他的族人也大多被季如歌妥善安置在北境,生活安稳。他的一双儿女在北境的土地上快乐成长,前途光明。
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有什么需要去争、去抢、去用兵权守护的?
都没有了。
所以,他交了。交得干脆利落,交得毫无留恋。那不是放弃,而是解脱。解脱了与南境朝廷最后一丝实质性的、令人疲惫的羁绊。
从此,他只是凤司瑾,季如歌的夫君,凤昭和季宁的父亲,北境的一位建设者和管理者。
他可以心无旁骛地研究他的律法,打理他的事务,照顾他的家庭,享受这失而复得的、平淡却真实的生活。
这种心态,那些沉迷于权术斗争的朝臣们如何能懂?他们只会用自己狭隘的心思去揣度,认为天下人皆醉心权柄,不可能有人真正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