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骨头又发话了?”
“你就笑话我吧,可是四十多年来我一直很信我的骨头,所以一直活到了现在不是?”
“少说两句吧,老哥,”厄运小姐说,“这可是船长出滨的仪式,我必须到场。而且既然我要穿着如此夸张的行头到,那我的副手也就必须到场。”
她所说的夸张的行头,包括一件名副其实能让人窒息的鲸骨束腰,钴蓝底色布面配黄金蕾丝,外罩一件华丽的绯红色长礼服大衣,下穿淡奶色亚麻束口马裤,裤腿掖进一双黑亮的高跟皮靴,一串银质海怪锁扣从脚踝排到膝盖。
一套别扭又花哨的行头,但在船长们聚集的场合下,这就是在招摇地炫耀财富。船长的贫穷等同于软弱,而比尔吉沃特的强盗们和其他掠食者一样,都拿弱者当猎物。
雷文也跑不了,一样得扮起来。在降级处罚的威胁和强迫下,他穿上了一套借来的海豹皮衣,外搭鱼鳞马甲,紧绷的扣子随着每次奋力划桨的动作都像是要崩掉。还有一顶大礼帽戴在头上,额前还缠了一条带着触手纹的压花头巾。
“或许我是必须到场,但我可不是心甘情愿的。”雷文说。
“我知道,但我需要你帮我盯着点背后,”莎拉说,“亚赖的手下很多,他这一死,每一位船长都会像码头硕鼠一样躁动。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旧部下投靠了敌对的船长,或者沦落到寒鸦帮、斩屠帮之流。”
“是,这话在理。”雷文心有不甘地说,“好几个大船长估计都会来送亚赖去见胡母,但你真信他们都能遵守休战约定吗?”
“信个鬼。”莎拉解开外套,露出一对精美的象牙握把手枪,左右腋下各一把。“但我肯定也不会空手进去。”
“他们会收走的。肯定会,好比鱼蛋里孵不出蛇。”
“得了,你以为我就带了这点家伙?”她说着,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冒险。”
“的确是,但人活着哪还有不冒险的?”
“如果风头不对,我会提醒你的。”
莎拉笑着说,“如果真出事了,我允许你在我们的水墓里变成厉鬼缠住我不放。”
雷文在胸前比了一个犄角的手势,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用力划桨。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莎拉也让他明白,只要她的主意已经定了,就最好别劝。再说,她也知道他的话没错,而且没有什么比一个自鸣得意的男人更讨厌的了。
不过雷文的话到底还是有用的。莎拉从水面上收回手,弹走了指尖的浮渣。渣滓落水之处,有什么东西露出满口牙齿,钻出了水面。雷文抬了抬眼皮,表情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在她身后,比尔吉沃特东倒西歪的石壁在海雾中点缀着灯火,那里是人们——她的人民们,靠海吃海的地方。建筑紧紧地抠进岛链的山脊和石缝里,就像一片片坚韧的藤壶,无论是风暴、蚀魂夜,还是偶尔来刺探的诺克萨斯三桅战船,都别想把它们撬走。
和莎拉·厄运一样,比尔吉沃特也是大风大浪里活下来的。
普朗克死后,她曾直面过暗影岛的不死亡灵,还解决了无数次要取她性命的阴谋。统治比尔吉沃特是一项肮脏又血腥的事务,她的手腕仍然像第一次爬绳子的装配工学徒一样颤抖。虽然她的抛头露面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恶毒和枪火,但她还活着。
“有船嘿。”雷文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