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荒诞的接待(2 / 2)

“我想要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腓特烈国王陛下是我最崇拜的英雄!是整个欧洲最伟大的军事天才!身为他头号崇拜者,我难道还会亵渎他亲赐的宝物不成?我只是想近距离看看!珍藏起来!” 卡尔·彼得的声音嘶哑亢奋,逻辑混乱,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狂热光芒。

周围的贵族们鸦雀无声,脸上混合着惊愕,鄙夷和一丝对皇储失态的恐惧,莱瓦尔特等普鲁士军官脸色铁青,手已下意识按在了剑柄上,阳雨手臂上的血色臂甲依旧安静覆盖,如同蛰伏的毒蛇,冰冷的威慑力并未因卡尔·彼得的辩解而减弱分毫。

“看什么看?” 卡尔·彼得似乎被无声的压力,和众人的目光刺得更加烦躁,环视四周,目光在衣着华丽,噤若寒蝉的贵族脸上扫过,最终嘴角猛地咧开一个极其顽劣,带着恶意戏谑的笑容,猛地转过身,快步冲向站在人群边缘,一直保持安静微笑的一名女子。

一股浓重的酒气,卡尔·彼得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臂,动作粗鲁得如同抓住一件物品,毫不怜惜地将她拽到了场地中央,向阳雨的方向猛地一推,声音拔高,充满了轻佻和羞辱,“不想白白给我?那我买还不成?”

“这是我的妻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瞧见没?多漂亮!我用她,换你这枚小玩意儿怎么样?这笔买卖够划算吧?哈哈哈!”用手指点着被他推得微微踉跄的女子,像是在展示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卡尔·彼得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浑浊的眼睛紧盯着阳雨袖口的金纽扣说道。

瞬间,整个冬宫前的草坪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清晨凉爽的风似乎都停滞了,所有目光,无论是恐惧的,好奇的,傲慢的,此刻全都聚焦在被粗暴推搡到舞台中央的女子身上。

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如同一颗被强行剥离了蚌壳的珍珠,骤然暴露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之下,即使身处一众精心装扮,珠光宝气的宫廷贵妇之中,她的存在感依然如此鲜明。

饱满的鹅蛋脸轮廓柔和完美,肌肤是冷调的象牙白色,脸颊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仿佛天生般的淡蔷薇色红晕,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低垂着的眼睛,在阳光直射下,深邃的蓝绿色基底中,沉淀着奇异的灰调,像被薄雾笼罩的寒潭,看不清情绪。

鼻梁高直秀挺,嘴唇自然地抿着,仿佛天生带着一丝上翘的弧度,保持着无懈可击,近乎面具般的得体微笑。

穿着一件式样简洁,却用料奢华的银白色绸缎宫廷礼服,光泽柔和如月华流淌,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高挑身形。

肩颈的线条优美如天鹅,锁骨精致,体态丰腴,显出雍容饱满的生命力,与丈夫的病态孱弱形成刺眼对比。

被丈夫当众当作交易筹码推出,承受着无数目光的灼烧,嘴角微笑的弧度,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

“尊贵的上国将军,日安。”叶卡捷莲娜的声音响起,平稳,清晰,带着刻意放缓的节奏,如同冰面下潺潺流动的泉水,冷却了周遭燥热的空气。

微微抬起眼帘,那灰蓝色的眼眸看向阳雨,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微微停顿了一下,短暂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羽毛拂过冰面,

“我的丈夫,方才在早餐时多饮了几杯,用以抵御清晨寒意的‘醒神酒’,此刻尚有些醺然,言语间多有失仪,让诸位见笑了。”

叶卡捷莲娜的姿态无可挑剔,言语得体周全,将骇人听闻的羞辱轻描,淡写地归结为醉酒失言。

然而被宽大裙摆巧妙遮掩的左手,却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死死攥住了厚重丝绸礼服的下摆。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绷得发白,仿佛要将华美的布料连同所有的屈辱,一同捏碎在掌心。

唯有紧攥的拳头边缘,被布料勒出的深刻褶皱,如同无声的裂痕,泄露了完美礼仪表象之下,汹涌咆哮,却死死禁锢在冰层深处的熔岩。

“什么‘醒神酒’?!”叶卡捷琳娜滴水不漏,替他遮掩的婉转话语,落在卡尔·彼得耳中,却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猛地转过身,布满痘疤的脸瞬间因暴怒而扭曲涨红,浑浊的眼球死死瞪着妻子,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恶毒的嘲讽,像一头被戳中痛处的困兽,用力指着叶卡捷琳娜,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的脸上,声音因极端的愤怒而嘶哑,甚至带着破音。

“我喝的是宫廷最好的御麦精酿!整整一大瓶!就在刚才!你这头的母熊!”卡尔·彼得胸膛剧烈起伏,神经质的敏感被酒精无限放大,将叶卡捷琳娜近乎怜悯的借口,曲解为对他“酒量”的轻蔑挑衅。

“每天早上!我要是不把自己灌得迷迷糊糊,怎么受得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你这副让人作呕的模样?!你还敢在这里假装好心,小瞧我?!”

污言秽语如同溃堤的洪水,眼看就要喷涌而出,将冬宫草坪上最后一丝体面彻底淹没,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似乎更浓了,混合着他歇斯底里散发出的的戾气。

“皇储殿下!”一个低沉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及时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滚油之上,阿列克谢迅速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插入卡尔·彼得和叶卡捷琳娜之间,巧妙隔断了皇储充满恶毒的视线。

阿列克谢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忧虑和恭敬,但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伸出手,看似恭敬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抓住了卡尔·彼得还在胡乱挥舞的手臂,巧妙钳制了他的动作,如同给一匹狂暴的劣马套上缰绳。

“再好的精酿也并非良药,您瞧,这美妙的日光下,您似乎还有些残留的困意未消,思绪难免有些飘忽。”阿列克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老练的安抚性腔调,像是在哄劝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又暗含某种不容反驳的权威,

目光锐利扫过卡尔·彼得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点破某种不堪的真相,微微侧头,目光投向人群边缘的布洛克多夫说道。

“为了您高贵身份的体面,也为了不怠慢远道而来的贵客,不如让布洛克多夫陪您先回寝殿小憩片刻?”

话音未落,早已接收到眼色的布洛克多夫立刻大步上前,动作迅捷而有力,与阿列克谢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扶半架地夹住了还在挣扎咆哮,试图挣脱的卡尔·彼得。

“放开我!阿列克谢!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皇储!我……”卡尔·彼得的抗议声迅速远去,在两位的“护送”下,颠簸不稳,咒骂连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殿投下的阴影里,只留下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在清晨凉爽的空气中慢慢飘散。

死寂再次笼罩了草坪,贵族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既有对皇储荒唐行径的鄙夷与庆幸,也有对阿列克谢如此公然引导皇储,所展现出的深层权力的惊惧。

普鲁士使团成员的表情则更加微妙,莱瓦尔特将军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但眼神中的凝重丝毫未减,沙俄宫廷的混乱与暗流,远超想象。

微妙而尴尬的静默中,被粗暴推向风暴中心,又目睹丈夫被强行带离的叶卡捷琳娜,缓缓转过了身。

脸上近乎完美的微笑纹丝未动,仿佛刚才针对她狂风暴雨般的羞辱从未发生过,晨光柔和地洒在银白色绸缎礼服上,泛着静谧的光泽,衬得她如同冰雪雕琢的女神,甚至没有去整理被丈夫粗暴拉扯过的衣袖褶皱,只是极其自然,优雅地抚平了身前裙摆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皱褶。

“几位大人见笑了。”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响起,依旧平稳,清晰,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从容,如同林间清泉滑过卵石。

微微欠身,对着普鲁士使团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宫廷礼,动作流畅自然,肩颈线条优美舒展,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刻入骨髓的良好教养与沉稳气度,与方才卡尔·彼得的癫狂形成了天壤之别。

“为了欢迎尊贵的普鲁士使团远道而来,冬宫内正在筹备一场宴会。”叶卡捷莲娜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看向阳雨和莱瓦尔特,目光坦然,平静,没有丝毫闪躲或羞赧,只有诚挚的歉意与得体的邀请,“女皇陛下也正殷切期盼着与诸位会面。”

“既然我的丈夫,需要片刻安宁以恢复精神,那么,请允许我暂时代劳,引领诸位大人前往觐见女皇陛下,这边请。”叶卡捷莲娜选了一个极其委婉的词,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半分,带着恰到好处,且令人舒适的歉意,伸出戴着洁白蕾丝手套的手,指向宫殿深处宏伟的入口方向。

姿态不卑不亢,神情端庄得体,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闹剧,不过是拂过冬宫华丽外墙的一缕微不足道的风,在她身后,晨光穿过宫殿巨大的廊柱,投下秩序井然的阴影,而她站立的位置,正沐浴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

“诸位大人这边请。”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如同冰泉滑润,轻易拂去了方才残留的些许尴尬,步履从容地引领着队伍,裙裾无声流淌,仿佛一道静谧的月光。

“女皇陛下近日略感微恙,为示体恤,今日的会面便特意安排在更为温暖舒适的琥珀厅。”叶卡捷琳娜的话语温和得体,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普鲁士使团成员,尤其是略显沉默的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