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小仔细观察,车间大门虽朝西,但并非正西,略偏西南,门前原有一小片空地,是老工人们休息抽烟的地方,也算是个小小的“明堂”。若按郑怀仁的方案,巨大的机组不仅会堵塞这个“明堂”,其本身形成的巨大金属体量,如同一把利剑直插车间内部,确实会破坏整个空间的气流和给人的心理感受。这不仅仅是迷信,而是关乎环境心理学和空间利用效率的实际问题。
她试图委婉地向郑怀仁提出建议:“郑专家,考虑到我们车间的具体结构和工人们的工作习惯,是否可以将机组位置稍微偏移几度,或者做个屏风隔断?这样或许既能保证物流,也能让空间更舒适。”
郑怀仁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周科长,我们是搞现代化工业建设,不是看风水!舒适?效率就是最大的舒适!你们这些地方上的同志,就是被旧观念束缚得太久了。要打破坛坛罐罐,才能轻装上阵!”
他的话掷地有声,周围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面露钦佩,而老师傅们则脸色铁青。陈强气得攥紧了拳头,被周小小用眼神制止。
方案最终还是按照郑怀仁的意见强行推进了。拆除旧设备的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车间里尘土飞扬,熟悉的布局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钢结构基础。然而,怪事也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新生产线的基础浇筑时,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刚支好的模板晃动不止,险些出事故。接着,负责安装的工人接连出现小伤小病,不是扭了腰就是被工具划伤,虽然不严重,但频率明显高于平常。更诡异的是,夜里值班的保安反映,空荡荡的新车间区域常常听到莫名的金属摩擦声,检查却又一无所获。
流言开始在工人中间悄悄流传:“新机器冲了太岁……”、“厂子的好风水被破坏了……”、“郑专家那套不行,你看,出毛病了吧!”
郑怀仁对此嗤之以鼻,将其归咎于工人操作不规范和巧合。他更加严厉地督促工程进度,要求日夜赶工。高压之下,气氛愈发紧张。
周小小忧心忡忡。她能感觉到,整个厂区的气场正在变得紊乱、浮躁。新生产线所在区域,仿佛形成了一个能量的“漩涡”,吸纳着周围的生气,却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波动。这不仅仅是心理作用,她几次深夜独自去车间外围感受,那种冰冷的、带有排斥感的能量场确实存在。她意识到,郑怀仁这种不顾及原有环境气场、强行植入新体系的作法,不仅在实践中遇到阻力,在更深层的能量层面上,也引发了剧烈的冲突和排斥。
她再次去找牛师傅。牛师傅听完她的描述,叹了口气:“丫头,感觉到不对了?这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厂子这么多年,有自己的脉。郑专家带来的那套东西,是‘强龙’,气势汹汹,但不接地气。硬要往这块地上栽,两股气顶牛,能安生得了吗?”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工程出问题,厂子受损失啊。”周小小焦急地问。
牛师傅沉吟片刻,低声道:“硬顶是不行的,郑专家代表的是上面的意思。但咱们可以‘调和’。你记不记得,厂子东头那片小树林,旁边有个废弃的老水塔?”
周小小点点头,那水塔还是建厂初期修的,早已不用,但塔身爬满了爬山虎,是厂里一个安静的角落。
“那水塔的位置,是咱厂区的‘生门’所在,水能生木,木能克土,土能载物。新生产线属金,金气过盛,克伐了本地的土木之气。你想办法,在不妨碍生产的前提下,在那个区域增加点‘水’和‘木’的元素,哪怕摆几盆绿植,或者弄个小水景象征一下,都能起到缓和的作用。关键是,要引导,而不是对抗。让新的金气,能生发咱们原有的水土之气,这叫‘金生水,水生木’,循环起来,气就顺了。”
牛师傅的点拨让周小小豁然开朗。她明白了,化解之道不在于用玄术去直接对抗郑怀仁的方案,而在于巧妙地利用环境布置,进行“微调”和“引导”,促进新旧能量的融合。
恰在此时,郑怀仁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技术难题。新生产线的一个关键部件,在调试中总是无法达到预定精度,反复检查图纸和安装过程都找不出原因。外国图纸标注的公差要求极其严格,按标准就是不合格。郑怀仁急得嘴上起泡,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整个引进项目都可能被质疑。
周小小主动请缨,带领技术科的骨干配合郑怀仁攻关。她并没有直接提及任何关于“气场”的说法,而是建议从更全面的角度分析问题:“郑专家,会不会是基础沉降或者厂房微振动影响了精度?我们是不是可以测量一下设备安装位置的环境数据,比如温度梯度、地面水平度,甚至……周围环境的某些微小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