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鸣谢:莫名其妙的埼玉于28日、29日送出的大神认证,本章7千字,特此加更!>
谢南望着杨炯不着痕迹往后退的身影,眉间微蹙:“这是要往哪去?”
“母亲容禀!” 杨炯赔着笑,额角却沁出薄汗,“方才想起与郑家有约,说是戌正设宴……”
“荒唐!” 谢南冷嗤一声,眼目扫过檐下漏出的残月,“此刻已过戌正三刻,难不成郑家还备着冷羹残炙等你?”
“就是就是!你分明是在说谎!” 屠稔稔晃着手中食盒,笑得眉眼弯弯。
“要你多嘴!” 杨炯怒目而视。
“偏要说!” 屠稔稔朝他吐舌扮鬼脸,青丝随着动作轻晃,丝毫不怯场。
杨炯只觉血气上涌,几步抢到谢南跟前,沉声道:“母亲,这娃娃亲……当真是父亲所定?”
谢南望着儿子紧绷的脸,幽幽叹了口气:“先进厅里说吧。”
言罢转身,裙裾扫过门槛,不做丝毫停留。
众人见状,紧随其后,次第入厅。
谢南端坐在正厅的紫檀雕花主位上,见屠稔稔正欲打开食盒,抬手轻挥制止:“夜深露重,姑娘这般贸然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杨炯原本垂头丧气,闻言忽觉有转机,抬眼偷觑母亲神色。
只见谢南眉目微敛,不怒自威,心下暗忖:按杨家规矩,向来是一诺千金,母亲这番话却似有推脱之意,莫非这婚约另有隐情?
屠稔稔指尖刚触到盒扣,动作陡然僵住。她旋身夺过杨炯手中婚书,轻轻搁在谢南身旁的八仙桌上,眼眶泛起盈盈水光,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肯言语。
谢南指尖抚过婚书泛黄的边角,语气波澜不惊:“此事我早有耳闻。当年老爷云游四海,与玄真道长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这婚约既是二人所定,我杨家自然不会食言。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扫过屠稔稔,“尚有几个疑问,还望姑娘解惑。”
屠稔稔闻言,脸色瞬间一变,先前亲昵的 “伯母” 称呼也化作生冷的 “王妃”,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王妃但说无妨。”
厅内烛火摇曳,谢南素手轻叩桌面,声如寒玉:“玄真道长一生四海为家,悬壶济世。昔年与老爷别后,便投身战乱救民,最终于夔州城破时,为护百姓周全而捐躯。我杨家上下皆知,道长一生未娶,哪来的血脉传承?姑娘自称观禾,可有实打实的凭据?”
屠稔稔面色微变,攥着婚书的指尖微微发颤:“当年父亲赶赴夔州,原以为只是寻常义诊,却不想卷入兵祸离世。母亲听闻噩耗,忧思成疾,殒命而去,那时我尚在襁褓,人事不知。
幸得晚香戏班班主收养,才保住性命。数月前班主临终,才将身世与这婚书玉佩一并相告。十九载春秋,我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唤作‘大妞’若问旁的佐证,确实没有。”
说罢,眼眶泛起盈盈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谢南眸光如刃,紧盯着对方神情:“既知身世,为何不先来王府认亲,反倒跑去正一祖庭争夺法统?”
“王妃这话倒叫我糊涂了!” 屠稔稔猛然抬头,脖颈扬起,神色间尽是傲然,“我父亲身为龙虎十天师之一、正一青莲派掌教,他的衣钵传承,我做女儿的为何不能讨回?难道在王妃眼里,我连继承生父遗物的资格都没有?”
厅中气氛凝滞如冰,李渔早气得面色发白,绣帕攥得发皱,尖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她转身朝门外怒喝,“阿福!速将摘星处的人都唤来,把这不知礼数的戏子打将出去!”
谢南抬手虚按,示意李渔噤声,目光却如寒潭般锁住屠稔稔:“你在龙虎山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强索正一秘法,身披紫袍号令群道,还串联旁支施压掌教。这般手段,倒像是深通权谋的世家子弟,哪像个戏班教养出来的?”
她顿了顿,眼波扫过屠稔稔起伏的胸膛,“更蹊跷的是你运功时的呼吸法门,虽有道门根基,却非正一法门,难不成也是那班主教你的?”
屠稔稔气得浑身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妃既要推脱婚事,我不纠缠便是,何必还要给安个什么罪名?”
谢南猛地拍案而起,檀木桌面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喝道:“你既自称杨家儿媳,为何勾结外人构陷我儿?今夜又持一纸婚书强闯府门,当我杨家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冷笑一声,眼眸如刀,“自行章出生,我便着人打探玄真道长的子嗣,龙虎山数次回函皆言无后。如今你突然冒出来,又怎能叫人信服?况且,我杨家正妻之位早有定论,断无更改之理。你若拿不出确凿证据,便请回吧!”
话音落时,厅中鸦雀无声,唯有烛芯爆响,溅起几点火星。屠稔稔僵立原地,脸色青白交错,在满室威压下,活像一株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残花。
屠稔稔忽而仰头大笑,笑声震得烛火明灭不定:“好个梁王府!说到底不过是嫌我出身戏班,配不上你们金枝玉叶!罢了罢了,我这就走!只是莫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
“够了!” 杨炯扬手打断,眉峰拧成个死结,“母亲问你要凭证,你若拿不出,便休要再纠缠,哪来这些撒泼话!”
“龙虎山已然认下我的身份,还要如何证明?” 屠稔稔杏眼圆睁,眼底泛起水光,神色间尽是被轻贱的屈辱。
王修忽而冷笑一声,讥讽道:“姑娘倒是好手段。正一派内斗不休,你借着重立玄真青莲道统的由头,与各派暗中交易,这才换来个‘认亲’的名分。先取龙虎山的势,再来梁王府逼宫,真真是打的好算盘!”
屠稔稔身形晃了晃,惨然笑道:“原来从始至终,你们不过想看我笑话!”
她猛地转身,广袖扫翻案上茶盏,瓷片碎裂声混着哽咽,惊得满座皆寂。烛火摇曳中,她单薄的身影已向厅外迈去。
“站住!我梁王府的门槛,岂容你随意践踏?” 耶律拔芹柳眉倒竖,凤目含霜,字字如淬了冰的钢针掷地有声。
厅中烛火忽地一暗,将她周身气势衬得愈发森冷。
屠稔稔冷笑一声,广袖无风自动,周身气息翻涌如浪:“好个不念旧情的梁王府!撕毁婚约在先,如今还要杀人灭口?”
话虽强硬,目光扫过涌来的三名高手时,心底却泛起丝丝寒意。
谢南忽而轻咳一声,扶着鬓边银簪缓缓起身:“到底是上了年纪,熬不得这长夜。”
她似不经意地拉住身旁炸毛的小鱼儿,幽幽叹道:“走吧,莫要扰了年轻人的热闹。”
二人身影渐远,厅中气氛愈发凝重。
耶律拔芹缓步上前,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漠然道:“我不管你真也好,假也罢,敢往我王府身上泼脏水!” 她指尖轻抚腰间贞洁卫,眼波流转间尽是狠厉,“我耶律氏最是睚眦必报。今日若不给你个教训,长安城怕是要忘了,梁王府的规矩!”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至屠稔稔身侧。
夏云峰双掌泛青,正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碎玉掌”;聒龙瑶腰间软剑“青蚨”嗡鸣,剑锋暗藏七种奇毒;霜花腴手中九节鞭“玄蛇”盘踞石阶,鞭梢隐现寒芒,一齐攻向屠稔稔。
屠稔稔如临大敌,足尖轻点青砖,身形忽如风中垂柳,直接飞出正厅,来到前院,刚要奔逃,却再次被三名顶尖高手围住。
屠稔稔自小练的“流云手”暗合八卦方位,从三人一出手,她就知道这怕是场恶战,当即心下一横,双掌虚抱,摆好架势迎敌。
夏云峰率先发难,左掌“寒潭映月”直取中宫,右掌“碎玉千堆”封死三路,掌风过处青砖隐现裂纹,此等掌法功力,即便是放在江湖上,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
“来得好!”屠稔稔不退反进,右掌画弧卸开刚猛掌劲,左指如电,直戳其膻中穴。
夏云峰眸光一惊,不料这招看似是正一派的“云起岫壑”,完全变了刚猛路数,竟能化刚为柔,当下急撤半步变招。
却不料屠稔稔指尖突然转向,竟借力腾空,绣鞋尖掠向聒龙瑶面门。
聒龙瑶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本不屑以多欺少,却不想这姑娘武功如此之高,现在更是突然向自己发难。
当下也不再犹豫,青蚨剑霎时出鞘,剑光如毒蛇吐信,直迎而上。
屠稔稔凌空折腰,衣袂翻飞间三枚铜钱激射而出。
聒龙瑶冷笑挥剑,却见铜钱忽如蝶舞分飞,绕剑三匝后直取双目。
“小心!是金钱帮的金钱问路!”霜花腴惊呼声中,九节鞭卷起狂风,玄蛇鞭梢缠住两枚暗器,第三枚却擦过聒龙瑶发髻,原本乌黑的发髻瞬间流血点点青紫,显然是淬了毒。
一时间,三人立刻收起轻视之心,相互对视一眼,将周身气力升至巅峰,再次同屠稔稔战斗了起来。
杨炯斜倚着朱漆廊柱,嘴角噙着三分谑笑,伸手蹭了蹭下巴,悄声问向耶律拔芹:“咋回事?你们好像都提前做好准备了似的?”
耶律拔芹用银护甲挑了挑茶沫,眼波流转:“今儿个你遭人编排时,婆婆就把那娃娃亲的事从头到尾说了。瞧那戏子行事乖张的模样,可不是要来撒泼?咱们早备下人马,省得她蹬鼻子上脸。”
正说着,王修摇着泥金折扇晃了过来,盯着场中翻飞的人影啧啧称奇:“好俊的功夫!这流云手倒有几分门道。”
杨炯皱眉,压低声音道:“那屠稔稔到底是不是玄真老道的女儿?”
王修 “啪” 地合上折扇,笑道:“这事儿嘛,比那浆糊还糊涂!”
杨炯拧着眉,斥道:“少在这儿打哑谜!我瞧母亲那意思,压根儿就不想认这门亲。到底是个什么由头,快给我说个明白!”
耶律拔芹轻叹了一声,执起茶盏慢悠悠地转着圈,茶汤在盏中晃出一圈圈涟漪:“数日前,屠稔稔一去龙虎山便闹着要继承玄真道长的道统,搅得满山风雨。消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便命人彻查玄真道长到底有没有血脉留存。”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可查来查去,竟都是些蹊跷事儿。咱们动用了多少暗桩明线,又按着正一掌教给的线索细细走访,只知玄真道长确有个女儿,偏生查不出他曾娶亲的半点痕迹。更怪的是,自他死后,那孩子便如石沉大海,再没半点音讯,这不是反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