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向前倾身,想要去斟酒,但那肥硕的肚腩却像一座沉甸甸的小山一样,紧紧地抵在案几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
当他的手指终于触及到那只鎏金酒壶时,高尚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惊讶地发现,安禄山那粗短的指节上布满了溃烂的疮口,这些疮口就像是一群贪婪的蛆虫,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皮肤,黄脓浸透了包扎的细麻布,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厌恶。
“那日朕病痛难耐,又闻晋阳和真定失守……”安禄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酒杯如扔烫手山芋般推给高尚,突然,他像是被重锤击中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他的肺都咳出来似的。
随着咳嗽,痰液中混着血丝如点点红梅般溅落在织金地毯上,触目惊心。
李猪儿见状,手忙脚乱地递上药汤,想要给安禄山润润嗓子。
然而,安禄山却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猛地一把将药汤推开,李猪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安禄山继续说道:“朕暴怒之下误伤了爱卿,今日特设宴赔罪。”
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微笑,那肥胖的脸上原本狰狞的线条也因为这丝微笑而变得柔和起来,甚至有些像弥勒佛般憨态可掬。
这与他刚才暴怒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让人难以置信。
安禄山这姿态摆得完全不似一个皇帝所为,更像是一个市井无赖在向人赔礼道歉。
然而,高尚在内心感动的同时,却像一只受惊的鸟儿一样,猛地被吓了一大跳。
他惊慌失措,身体不由自主地像坐滑滑梯一样迅速从绣墩上滑落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他的额头像捣蒜一样,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跪在安禄山面前,满脸惊恐,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啊,您这是要让微臣折寿啊!微臣承蒙陛下如此大恩大德,这点小小的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说着,他的额头又像磕头虫一样,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仿佛要将自己的谦卑和敬畏传递给安禄山。
同时,他的声音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让人听起来不禁心生怜悯。
高尚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今天敢心安理得、泰然自若地接受安禄山的道歉,那么等到将来安禄山彻底习惯了天子的威严和权势之后,一旦回想起今天的事情,恐怕就会对他产生强烈的杀意。
他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可是再了解不过了——想当年,在范阳节度使府的时候,安禄山就曾经因为一名牙将在接受道歉时表现得不够惶恐,第二天就毫不留情地将其全家发配到了辽东那个苦寒之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高尚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的残烛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的衣袖中,手指紧紧地掐入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这些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然而,这泪水并不是因为他真正的悲伤,而是他用藏在袖中的姜汁帕子刺激出来的。
高尚深知,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表现出极度的谦卑和顺从,以取悦眼前的安禄山。
安禄山眯起他那如核桃般肿胀的眼睛,冷漠地看着高尚那卑微得如同尘埃一般的姿态。
高尚的反应让他感到如沐春风般的满意,但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
安禄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自从当上皇帝之后,我和这些心腹们之间就好像隔着一层薄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意地喝酒打骂了。”
他回忆起当年在幽州的日子,那时的他们可以一起大碗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还会互相揪着衣领,像市井泼妇一样骂娘。
然而,如今他已经荣登大燕皇帝的宝座,这些心腹们却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要么像惊弓之鸟一样战战兢兢,要么就像严庄那样,开始在暗地里像狡兔三窟一样培植自己的势力。
“陛下隆恩,微臣没齿难忘啊!”高尚一脸虔诚地说道,“微臣曾无数次立下誓言,此生唯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安禄山的神色,见他似乎有些怪异,心中不禁一紧,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于是,高尚赶忙赌咒发誓道:“陛下若不信微臣,微臣愿以死明志!”
说罢,他还故意在脸上露出一副感动得涕泗横流的模样,甚至不惜用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硬是挤出了几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水。
安禄山见状,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被高尚的这番惺惺作态给逗乐了。
他揉了揉自己那因为熬夜而略显酸痛的眼睛,笑着对高尚说道:“爱卿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多礼。起来与朕聊聊家常吧。”
高尚如蒙大赦,赶忙诚惶诚恐地应道:“微臣遵命。”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薄冰一般。
待他重新坐回矮凳上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来,高尚陪着安禄山一边饮酒,一边追忆起往昔的一些如烟往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慨叹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然而,时间一久,安禄山的身体却愈发地感到不适。
他原本就有些肥胖,此时更是觉得如坐针毡,那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此刻更是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渐渐地,安禄山的神色也开始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如今的安禄山不仅全身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酸痛得难以忍受,而且他的背上还长满了疮,眼睛也开始化脓,视力变得模糊不清,双脚更是像烂泥一样开始腐烂。
说实在的,安禄山的意志力已经像钢铁一样坚不可摧了,如果换作是李隆基病成这副惨状,恐怕早就把身边的人杀得一个不剩了吧。
“朕本来只是别人眼中卑微得如同蝼蚁一般的小杂胡,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够贵为大燕的天子……”安禄山感慨万千地说道。最后,他决定结束今天这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酒宴。
高尚自然也察觉到了安禄山的想法,他心里一直有一些话埋藏得很深,始终犹豫不决,反复思量着要不要说出来。
然而,当他看到安禄山此刻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庄严肃穆地说道:“陛下,微臣最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陛下。”
安禄山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粗声粗气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快说,说完朕要闭目养神一会儿,再找个人来给朕推拿一下。”
高尚见状,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史思明将军用兵如神,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他的能耐,本不应该输给裴徽啊。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裴徽就像是个鬼魅一样,他所涉及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符合常理的,实在是让人难以用平常的情理去揣测啊。”
高尚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安禄山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只见安禄山原本那副憨态可掬的面容,突然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仿佛被恶鬼附身一般。
“你是担心史思明会战败吗?”安禄山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他那肿胀的眼皮
说罢,安禄山猛地一拍桌子,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酒壶都倾倒了下来。
那琥珀色的液体像一条受惊的蛇一样,在案几上蜿蜒流淌着。
与此同时,安禄山怒吼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