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脊背绷得笔直,连坐姿都透着几分僵硬。
他只当父亲是在气自己方才在宴会上失仪,垂着头不敢吭声,指尖悄悄绞着衣摆。
见绍临深始终面沉如水,眼底不见半分暖意,绍云峥立刻熟练地滑跪在地,膝头刚触到车底板,正要开口认错。
马车却突然猛地一停,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吁——!”
外头车夫急扯缰绳,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极力稳住躁动的马匹。
车厢内的绍云峥重心不稳,脑袋结结实实磕在车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抬手揉着发红的额头,眉峰拧成一团。
“怎么回事?”
绍云峥压着怒意,起身掀开车帘一角,还未等斥责车夫毛躁,就见车夫满脸歉意地转过身,手指向前方道路:
“侯爷,世子,前面有辆马车轮子断了,正好堵在路中间,咱们的车没法往前走了。”
车夫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管事快步过来,隔着车辕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见过侯爷、世子!小的是丞相府管事,方才府上马车轮轴突然折了,没法赶路。
只是我家小姐宴上不慎沾了水,湿袍裹身难耐寒,急盼着回府换身干爽衣裳。
斗胆求侯爷通融,让府中小姐搭一段侯府的马车,小人等送小姐先回府。”
随着管事的话音,对面那辆歪在路边的马车,车帘被丫鬟轻轻掀开。
一名少女裹着素色披风坐在车内,乌黑的发丝还滴着水,黏在苍白的小脸上,嘴唇冻得泛青,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透着几分怯意与可怜,正是丞相府千金杨嫣然。
“啧,这女人追得倒是挺快。”
绍临深心中冷笑,双眼微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并未立刻应声。
他没开口,身边的绍云峥却先嘀咕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近旁的人听见:
“堂堂丞相府千金,出门赴宴竟连一身换洗衣裳都没带?这般疏忽,倒是少见。”
许是这话被丞相府管事听了去,管事脸上的急切淡了几分,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管事手指攥了攥衣摆,想起自家小姐的处境,还是硬着头皮躬身,再次哀求:
“还请侯爷行个方便,我家小姐……”
“轰隆——!”
不等管事把话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原本只是断了一个车轮、歪在路边的丞相府马车,竟像是被无形之力碾压般,瞬间坍塌碎裂,木板四分五裂地飞溅开来,扬起一阵尘土。
车厢内,原本裹着披风、故作柔弱的杨嫣然猝不及防,整个人从座位上摔了出去,跌进一堆断裂的木料中。
她惊呼一声,还未等撑起身子,一根尖锐的断木就随着她跌落的惯性,直直朝着她的眼睛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