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6」(1 / 2)

难道镜头前的沉稳冷静都是精心打造的人设,是团队反复教过的“人设剧本”,连说话的语气、停顿的节奏都练过?

眼前这副没遮没拦、连情绪都不藏的样子,才是她卸了妆、摘了麦克风,回到私下里的本来面目?

还没等我理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她忽然轻笑出声。

不是那种对着镜头练过千百遍的假笑,是从喉咙里漫出来的轻响,带着点气音,像风吹过空瓶的调子。

笑意顺着眼尾漫开,细碎的光揉在眼底,连眼尾那颗淡青色的痣都亮了些。

竟奇异地与记忆里芊落笑起来的模样重合了一瞬。

同样的眼尾轻扬,连眉尖那点松弛的弧度、眼底一闪而过的亮,甚至笑时嘴角偏左的小习惯,都像极了。

我心头猛地一颤,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草叶,草根的涩味顺着指缝往上爬,指节都泛了白。

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眼前坐在墓碑旁、指尖还沾着酒渍的人。

到底是那个荧幕上遥不可及、活在热搜和聚光灯下的辛梓茉,还是我在梦里都想再见一面、会笑着给我递糖的芊落。

“坐吧。”她收回目光,指尖在膝头的酒壶上轻轻敲了敲,瓷面发出清脆的“笃”声,又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地面。

掌心蹭过地面带起点细碎的飞灰,声音里的戏谑淡了些,多了分实在的松弛,像卸下了层紧绷的伪装。

“刚看你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肩膀都快抵到耳朵了,连手都攥成拳头,指节都发白了,开个玩笑罢了。

真要对你动手,你这点防备,连我一招都扛不住,不够看的。”

她的话直白得近乎嚣张,可我却找不出半分反驳的理由。

方才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让我连半点脚步声、半点衣料摩擦声都没听见。

此刻即便隔着三步远,我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收着的劲儿——不是普通人放松时的散漫。

是常年练家子才有的、肌肉随时能绷紧的敏锐,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只是暂时收了爪牙,连呼吸的节奏都比常人稳。

我盯着她伸过来的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没涂任何指甲油,指腹还带着点薄茧。

虎口处甚至能看见一道浅淡的旧疤,像是被什么锐器划到过,愈合后留下了细细的一道印。

那是双常年握过武器、练过格斗的手,指节处的皮肤比掌心更粗糙些,没半点女明星娇生惯养的软嫩。

反倒透着种沉静的力量感,指节上的弧度都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故事,藏着镜头拍不到的、在暗处咬牙坚持的另一面。

犹豫片刻,我索性也屈膝在她身边盘膝坐下,草叶蹭过裤腿,带来点凉丝丝的潮气,后背也终于敢放松些,不再绷得发疼。

确实,她若真想动手,方才在我转身的瞬间便足够了,犯不着费这般口舌,还陪我在墓碑前耗着,甚至主动邀我坐下。

她要是想做什么,我这点只够应付基础训练的格斗本事,根本拦不住,也躲不开。

她见我坐下,眸光轻轻动了动,眼睫垂了垂又抬起来。

目光落在我攥着的手上,停顿了两秒,又很快移开,落到墓碑顶端的警徽上。

昏暗中,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我仿佛看见有一滴晶莹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像被风刮走的错觉。

连落在她眼下泪痣上的阴影都没来得及变,就消失了。

等我再定睛去看时,那里只剩一片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湖,连暮色里的残光都沉不进里面。

只剩一片冷清清的暗,看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湿润只是我的幻觉。

沉默在晚风里漫了片刻,远处守墓人咳嗽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又慢慢散在松柏间。

周遭只剩下风扫过枝叶的沙沙声,还有她指尖偶尔摩挲酒壶的轻响,瓷面与指尖摩擦,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褪去了玩笑的轻飘,多了点实在的重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能砸出涟漪。

“我叫辛梓茉。

你认识我,别否认——你方才那眼神,先是震惊得瞪了下眼,瞳孔都缩了缩,又飞快地扫了我额头、扫了我眼角的痣。

连嘴角都抿紧了,那点确认的模样,早就出卖你了。”

我指尖碾过身下砖缝里长出的草叶,草汁的涩味沾在指腹,黏糊糊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挪到墓碑上,确实,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便认出了这张脸。

娱乐圈里少有的、没被滤镜磨平棱角的脸,尤其是眼尾那颗痣,形状像片小叶子,是她最明显的标志,想认错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