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忽然扳着天竞的肩头转向火光,十指如蝶翻飞细数:“当年宁姐姐左手倒腾右手,一边让我买材料一边造兵器拿出去卖,赚了……”
“哎呀,懂不懂扮猪吃老虎的意境?”正在娇娇凝神思量之际,天竞屈起中指,轻轻叩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指尖与肌肤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娇娇吃痛地捂住前额,抬眼正对上天竞的目光。对方却冷不防朝她眨了眨右眼。炉火噼啪跃动,暖光在她轮廓间流转跳动,而那一双眸子尤其清亮,犹如藏了星子、隐了深雾,一眼望去,仿佛能窥见无数未尽的言语与故事。
“去。”天竞再次祭出那个太极八卦,机关瞬开,齿轮交错疾转,枢轴铮鸣,无数精密构件如受无形之手牵引,迅速分解、移位、重组。顷刻之间,竟化作一座檐角飞举、结构精绝的小小八宝角楼,凌空悬浮,机关运转之声犹在耳边,仿佛每一寸皆藏玄机。
那宝塔底部忽有机簧轻响,暗格应声旋开。陨铁自其中坠下,那陨铁此刻色如沉夜,质似寒星。其重非常,落定之时却无声无息,只映出幽幽冷光,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温润。
“去!”那西王剑旧刃的碎片映着炉火,如寒鸦投林;黑沉陨铁却似墨蛟入海,齐齐没入熔炉紫焰之中。炉膛内登时有金蛇乱舞,赤浪滔天。炉中青黑二色铁流初如泾渭分明,青者似蛟龙盘踞,黑者如玄蟒翻腾。
“娇娇,鼓风!”天竞倏然止步,抬臂以袖口拭过额角,汗珠早已浸透青布料。她朝着熔炉方向昂首扬声,音调穿透灼热气浪竟激起肉眼可见的波纹。
声浪推着蒸腾的热雾向四周荡开,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吹得向后飞扬。洞顶垂下的铁链被声波震得嗡嗡作响,链身上千年积灰簌簌落下,在触及熔炉外围时瞬间化作白烟。
娇娇轻声应了句“嗯”,素白绢帕往腕间一绕,探针已精准刺入岩壁某处裂隙。但闻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她双掌抵住一面斑驳的铜盘缓缓推转。壁上骤然现出数十个风孔,蓄积的山风呜咽着灌入熔炉,炉中炭火轰地窜起三尺青焰。
埃卡特琳娜的洋伞不知何时已斜撑开来,伞面将扑面而来的热浪悉数阻隔。她立于沸腾的火光中,血瞳倒映着翩跹飞舞的金星,仿佛站在一场不会灼伤她的暴雨中央。
青墨二色在灼热气浪中渐渐交融,天竞的衣袖与埃卡特琳娜的墨色洋伞在火光映照下竟难分彼此。热雾蒸腾如墨迹入水,将两人身影晕染成动荡的山水写意。
娇娇转动铜盘的手势忽缓忽急,岩壁风孔送出的气流时疏时密。炉中青焰随之明灭变幻,在洞窟石壁上投出流转变幻的光影,似名家笔下的泼墨丹青正在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炉中铁水已沸腾如赤龙翻涌,溅起的火星将岩壁灼出无数焦痕。天竞突然并指如剑,隔空点向熔炉核心,掌风激得铁水骤起波澜。
埃卡特琳娜身形忽动,洋伞旋如墨云,将溅向娇娇的炽热铁珠尽数挡下。伞面与熔铁相触发出刺啦声响,腾起阵阵青烟。娇娇双掌疾推铜盘,岩壁风孔中呜咽的山风顿时转为狂啸,炉火由赤转青,翻涌的铁水竟渐渐凝滞。
洞顶铁链忽铿然作响,原是娇娇转动机括所致。积年尘灰受震簌簌而下,如撒下一场昏黄的粟雨。炉中铁水经风力催逼,渐渐凝成一柄暗红色剑胚,表面尚流动着未固化的金纹。那剑胚被锻打之力震得微微颤动,剑身与炉中铁砧相击,发出清越的金属鸣响,在洞窟中荡起连绵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