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宫之中,从此刻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殿外,夜色浓稠如墨,将巍峨的宫墙、高耸的殿宇尽数吞没。巡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空洞而单调。
廊下宫灯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拖拽出长长短短、摇曳不定的影子,仿佛无数蛰伏的暗影,正无声地蠕动、蔓延,伺机择人而噬。
晨光透过梅馨苑精雕的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唐玉宣坐在案后,一身素净的宫装,肩头处微微隆起——那是昨日包扎的痕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李长风被内侍引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她这副模样。
他今日穿得简单,一袭玄色常服,腰束玉带,步伐依旧从容,脸上却少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行至案前,拱手:“臣参见殿下。”
唐玉宣没有立刻让他起身。
她盯着他,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他的脸。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一滴,又一滴,敲在人心上。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得实:“李长风,是你让楚凝香做的好事,要陷本宫于不忠不孝?!”
李长风直起身,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平静:“臣不知殿下何意。”
“不知?”唐玉宣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楚凝香昨夜进宫为父皇驱毒,恰巧父皇就毒性发作了。别以为本宫不知,实则是楚凝香动了手脚——是不是?”
她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很近,近得他能看见她眼底血丝,看见她咬紧的下唇微微发颤。
“是你授意楚凝香,让她先激发魂毒发作,让父皇癫狂、自戕、险些丧命!”她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因为若不如此,父皇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中过毒,这件事便会悄无声息地过去,掀不起半点波澜——是不是?”
李长风看着她,没说话。
“你让父皇陷入那般险境,”唐玉宣的声音哽了一下,深吸口气,“就为了让太子彻底暴露?就为了让易储之路再无阻碍?”
她猛地抬手揪住他前襟,力道不大,指尖却因用力而发白:“那是本宫的父皇!你把他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明明可以直接驱毒,却非要走这步险棋——李长风,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殿内陷入沉默。
光影在地面缓慢移动,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李长风没有辩解,像是默认了公主的说话。
忽然叹了口气。
这叹息很轻,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上前一步,唐玉宣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伸手握住了手腕。
“殿下,”他开口,声音有些哑,目光落在她肩头那处微微隆起的包扎上,“你的伤,还疼么?”
唐玉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