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力所及,帆樯如林,往来不息。
近岸处,最显眼的,是七八艘漆成灰黑色的蒸汽炮艇。
粗短的烟囱,冒着或浓或淡的黑烟,与白色水汽混杂,发出“轰轰”的声响。
炮位用帆布遮盖,与周遭众多木帆船相比,仿佛猛虎蛰伏于羊群之中。
木帆船就更多了,大小不一,首尾相接,几乎塞满沿岸码头。
满载货物的漕船吃水颇深,船工喊着号子,将成包的米粮、山货卸下;
小巧的渔舟,则在外围开阔的水域灵活游弋,撒网的渔夫,正整理着银光闪闪的渔获;
其间亦有漆色鲜明的客船,稳稳靠岸,放下跳板,
南来北往的旅人携着行李包裹,上上下下,夹杂着几句招呼与道别。
更有那平头的渡船,载着挑担的农人、驮着货筐的毛驴,慢悠悠地摇向对岸。
船公的长篙,在浑浊的江水里一点一撑,身子跟着节奏轻轻晃动。
码头栈桥延伸入水,以粗木搭建,踩上去嘎吱作响。
扛夫的扁担弯成惊人的弧度,“嘿哟嘿哟”地喘息。
商贩的议价声、孩童的追跑嬉闹,交织成一片沸腾的市井交响。
沿码头向镇内走,夯土路面被车辙与脚印压实。
街道两旁,店铺幡招在微风里轻晃。
粮行门口堆着麻包,布庄里挂着青蓝土布,铁匠铺传来叮当不绝的敲打声。
空气里混杂着桐油、腌货、药材与葱油饼的热香,一股股扑面而来。
行人络绎。有身穿短打、皮肤黝黑的船工脚夫;
有头戴方巾、步履匆匆的商贾;
有扛着扁担、两头坠着货物的挑夫;
有提竹篮的妇人,篮里装着才从江边买来的鲜鱼,正和鱼贩高声说着价钱;
还有蹲在街边屋檐下,捧着粗瓷大碗扒饭的短褂汉子,
一边嚼着,一边眯眼打量往来行人,神情里透着市井常见、略带惫懒的打量。
整个街面,弥漫着一种属于码头集镇特有的、混杂着劳碌与闲散的气息。
虽嘈杂,却自有一股乱世难得的平静。
不时有一队夏军士兵,排着整齐队列从街面走过,显见此地驻有重兵。
镇中屋舍多是青砖灰瓦,不少是新修葺的,墙面还露着泥土本色。
也有几处显是旧日大户的宅院,门庭改换,挂上了“物资转运处”、“军民合作社”之类的木牌。
整个镇子,就像一个巨大、忙碌而有序的蜂巢。
战火创伤被迅速修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粝却蓬勃的活力。
它不似上京城的威严压抑,也不似寻常江南水乡的精致纤柔。
而是一种建立在交通要冲与军事重镇基础上、混杂着行伍气息与商贸生机的独特繁荣。
韦志俊深吸一口带着江水与尘土气息的空气,心中暗叹:
这便是与神国、旧朝分庭抗礼的夏府之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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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暴论来袭,想要避雷的直接无视哈:
一、神国与旧朝田亩制度设计与实际操作对比
神国
《神国田亩制度》主张废除土地私有制,土地归“天父”所有,按人口平分。
其中16岁以上男女获全额,16岁以下减半,土地按产量分九等,好坏搭配以实现“无处不均匀”。
现实执行落差:
实际从未全面推行平分田亩。
旧朝
土地高度集中:
地主阶层垄断土地,江南地区约90%农民为佃农。
剥削严重:
地租率普遍达50%-70%,且需承担旧朝的赋税、徭役及地方附加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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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看起来神国比旧朝好了很多,但是,神国这个田亩制度,从制度设计上,就是不可实现的。
首先从百姓的口粮来分析:
神国田亩制度规定,百姓每人每日食米一升,也就是0.75公斤。
以25户125人计算,一年一共需要口粮:125人×0.75公斤/日×365日=.75公斤。
按神国田亩制度设计,划拨户均10亩的土地,这25户人家总耕地面积是25户×10亩=250亩地。
按2石稻谷/亩(晚青江南平均单产),总产量稻谷为:250亩 × 2石/亩 = 500石。
所得稻米为:500石 × 75公斤/石 × 70%(出米率)=公斤。
供给缺口:.75-=7968.75公斤。
意味着,如果按照神国田亩制度,即使一粒米都不向百姓征收,每年这125人,还要倒贴给百姓7968.75公斤的大米。
所以,所谓《神国田亩制度》,根本不可能落地实施,只是喊口号糊弄人。
且其规定“百姓留口粮,余粮上交”,却未明确留口粮标准(日、月或年?),导致执行过程中,强征余粮、抢夺口粮的情况屡见不鲜。
且神国始终没有能力建立有效的基层治理,常强制指派地方富户担任“典圣粮”。
这些人为完成任务,往往肆意盘剥,致使底层民众生活,反不如原来的吃糠咽菜。
加之神国控制区狭小,战火连绵。
其作战习惯,多为裹挟百姓,以壮声势的流贼打法,严重破坏了基层的生产力。
且百姓需供奉诸王奢靡生活,及修建王府等无偿劳役。
因此,神国治下百姓困苦,远超旧时,可谓未有片刻喘息之机,百姓杀婴,逃亡等情况,屡见不鲜。
后面有时间,再分析百姓具体的负担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