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星宝头顶上那一连串加护名称，以及她此刻那带着点无辜的询问，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敲得在场除所有存在都有些精神恍惚。
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那匆匆一瞥感知到的法则，就超过了三千种！
而且无一不是涉及概念源头、规则本质的“高级货”！
其中许多加护的名称和来源，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再宠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
这已经不是保护了，这是纯纯的溺爱！
真就生怕这小祖宗磕了碰了、受了半点委屈是吧？
此刻，即便是心志坚毅如镜流，道心通明如皎月，心头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酸涩。
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混杂着“原来被偏爱的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复杂情绪。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孤绝修行，想起墟界轮回中的挣扎，想起为了获得力量所付出的种种代价……对比眼前这只挠着脸颊、苦恼于自己皮毛被烤卷了的小浣熊，心境难免有些微妙起伏。
但星宝本人显然对这“宠爱”没什么实感。
她看镜流和黄泉依旧僵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被毁灭的世界上。
好消息：根据她刚才瞬间的感知回溯，被湮灭的那几个“源诸天”，其内部生灵与世界结构，早已被深渊力量深度腐化。
换句话说，它们本质上已经算是“深渊侧”的存在了。
对于深渊生物而言，常规意义上的“死亡”并非终点，它们的真灵会在深渊的机制下重新复苏。
所以，严格来说，那些生灵并未被“彻底消灭”。
但坏消息紧接着就来了。
深渊的“复活”机制极其混沌，毫无规律可言。
这意味着，那些被波及的生灵，此刻大概率已经随机洒落在深渊各处角落。
想要将他们重新“找回来”、“拼凑完整”，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唔……有点麻烦。”
小浣熊嘀咕了一声。
随即，在「院长」和多托雷震惊的目光下，她完全无视了这两位“反派”的存在，自顾自地转身，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轻轻一甩。
她将尾巴尖伸到面前，小爪子在里面掏啊掏。
几秒钟后，一部充满科技感的智能手机，被她从尾巴里掏了出来。
动作熟练地解锁屏幕，小爪子快速点击。
打开通讯应用→点开置顶聊天栏标注着“老登”的头像→选择视频通话。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下一刻，一阵悦耳歌声，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
「Letyheartbravelyspreadthegs.」
「Spastthenight.」
「Totracethebrightoonlight.」
歌声响起的瞬间，无论是皇帝周牧的深渊感知，镜流、黄泉的神念，还是「院长」那标签构成的扫描，都清晰地“看”到，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无视了此地因高维崩溃、神权对抗、秩序干涉而形成的信息扰动，强行贯穿了一条通讯链路！
片刻后，视频通话接通。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了画面另一端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个风格简约的咖啡厅。
背景能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扭曲、暗淡、被“淤泥”缓慢侵蚀的科幻都市夜景，显然正是某个被深渊腐化中的科技位面。
而画面的主体，则是一个黑发黑瞳，穿着大熊睡衣的英俊青年。
正是周牧！
“老登！”小浣熊看到画面接通，立刻开心地晃了晃爪子，耳朵也竖了起来。
周牧见状，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几乎是本能的露出一丝笑容，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
“这个节骨眼上，你那边应该挺‘热闹’的吧？”
小浣熊没有犹豫，也没多解释，直接用两只小爪子捧住手机，将其调转方向，让后置摄像头对准了这片高维空间崩溃后残留的“破碎空洞”。
“快快快！帮帮忙！”
她的小奶音带着点急切，但更多的是一种理直气壮，
“刚才不小心，嗯……波及了几个世界，好像给弄没了！你快帮我恢复一下嘛！要原样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弄没几个世界跟打碎个花瓶差不多。
一旁的镜流和黄泉闻言，眼底不由得同时掠过一丝感激。
如果可以，她们谁愿意当这种毁灭世界的刽子手？
方才那看似决绝的一击，实则是被「院长」那近乎无解的“标签”逼到了绝境。
她们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别无选择。
星宝这个电话，无疑是给了她们一个挽回错误的机会。
然而，与两女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长」和多托雷此刻的反应。
冷汗，几乎在通话的瞬间便打湿了二人的全身！
祂们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只看起来除了皮厚没啥特别的小浣熊，居然能在这种被多重高位格力量封锁、命运走向极其敏感的“关键节点”，如此随意地……一个电话直接呼叫到了“死亡”本体！
按照常理，在这种涉及诸天格局剧变的「大事件」，“死亡”这等终极规则之一的存在，是绝对、绝对不应该亲自现身的！
祂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无数平行可能性坍缩，将原本枝杈蔓延的命运长河彻底“收束”成唯一！
可祂……就这么出现了。
没有征兆，没有波动。
仅仅是因为一通视频电话。
这种荒诞与现实交织的感觉，让「院长」和多托雷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然而，更让祂们惊疑不定的是，画面中的周牧，竟然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投向祂们这两个“罪魁祸首”的意思！
甚至，对于此地正在发生的大事也表现得兴趣缺缺。
他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屏幕，用带着揶揄的口吻对小浣熊说道：
“现在知道平时不好好修行、整天琢磨歪门邪道的坏处了吧？”
“要是你自己本事够硬，哪用打电话摇人？”
“就不修！就不修！略略略！”小浣熊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小爪子叉着胖嘟嘟的肚子，理不直气也壮，
“有能耐你就把我关小黑屋！关一辈子！”
“……那还是算了。”
周牧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扶住了自己的腰子。
这邪恶小浣熊，天天就想着迫害自己。
还关小黑屋……
你那是想去小黑屋吗？
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行了，别贫了。你把电话给镜流。”
周牧语气恢复平静，吩咐道。
小浣熊闻言，也不问为什么，小爪子一扬，那部手机便划过一道抛物线，飞向不远处的镜流。
整个过程，无论是近在咫尺的「院长」和多托雷，还是稍远一些、神色复杂的皇帝周牧，竟无一人敢出售拦截！
镜流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她目光有些闪躲地看向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一丝紧张，
“夫……夫君……”
她有点害怕。
不是害怕周牧责怪她攻击星宝，而是害怕他问责她方才那不顾后果，湮灭数个世界的鲁莽之举。
那违背了她一直以来的剑心。
然而，周牧的反应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呀！”
他没有指责，没有训斥，反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嗯？”
“明明在墟界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奈何」神权的承认。”
“怎么到了现在，你对「奈何」权柄的支配度还停留在11%？一点长进都没有！”
镜流被说得一愣，下意识地小声辩解：
“我……我是剑修……”
剑修，难道不应该心无旁骛，专注于手中之剑，追求极致的剑道吗？
分心去深入掌控其他复杂权柄，难道不会影响剑心的纯粹？
“剑修怎么了？剑修就不能用其他手段了吗？谁规定的？”
周牧脸色故意一板，伸出手指，隔着屏幕虚虚点了点，
“思路不要那么僵化！”
“想保证你剑道的纯粹性，完全可以把其他能力当成辅助啊！”
“如果你现在对「奈何」神权的支配度能有25%以上，小浣熊至于给我打这通电话吗？”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是妾身思虑不周，修行怠惰了。”
镜流脸色微红，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她的确过于执着于“剑”的形式，而忽略了“道”的包容。
若她能更自如地运用「奈何」之力，或许能在不造成如此大破坏的情况下，找到其他破局的方法。
“知错能改就好。”周牧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温和，
“为夫说这些，不是埋怨你，是替你着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感慨：
“你被仙舟那套‘专注一业’、‘臻至化境’的文化，以及你前世作为大唐长公主接受的‘恪守本分’、‘精益求精’的宫廷教养，影响得太深了。”
“这些是传统，是精华，能让你心志坚定，能让你在一条路上走得极远。”
“但修行之道，浩如烟海，最忌讳的就是思维定势！”
“修行修行，先‘修’心性、认知、眼界，然后才是‘行’实践、印证、开拓。”
“若只知固守形式，哪怕最后你剑术通神，在真正广阔的‘剑道’乃至‘大道’领域里，眼界和手段可能依旧狭隘，不值一提。”
镜流心中一震。
她的确太专注于“术”的磨练，而在“道”的广博上，过于保守了。
若能在其他方面也下些功夫，触类旁通，今日面对「院长」时，或许不会那般无力。
“妾身受教了。”镜流郑重地对着屏幕施了一礼，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周牧：“……”
他看着镜流那副端庄严肃、执礼甚恭的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算是知道‘相敬如宾’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你对为夫生分了许多啊。”
他的语气忽然带上了调侃：
“既然如此，为了增进‘夫妻感情’，避免关系僵化，等云城这边的事情了结，你就别到处乱跑了。”
“来忘川集团总部，给为夫当一阵子的‘贴身秘书’吧，好好‘学习’一下怎么跟上级相处。”
镜流：“？！！”
她瞬间抬起头，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
贴身秘书？
忘川集团？
跟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整天待在一起？
那还能有清净日子过吗？！
“我……妾身……”她张口就想拒绝，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然而，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反驳，就听周牧已经转移了目标，继续吩咐道：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现在，把电话给你旁边那个假装鸵鸟的芽衣。”
黄泉本就站在镜流身旁，全程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她磨磨蹭蹭地把脑袋凑到手机屏幕前，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打了个招呼：
“B……BOSS！”声音有点虚。
“BOSS个屁！”
周牧一改对镜流时那带着调侃的教导口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直接开口训斥，
“你芽衣大人眼里还有我这个BOSS？”
“唔……”黄泉瞬间就蔫了，脑袋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心虚，
“对……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吗？”
周牧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愠怒，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
“你告诉我，忘川集团内部，针对高层管理，有几条核心禁令？”
黄泉的头埋得更深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带着颤：
“……一条。”
“是什么！”
“……No.20以上的集团核心高管……若无BOSS您的亲自允许或紧急事态最高授权……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干涉、扭转、或大规模影响‘生者世界’的既定命运走向和内部进程……”
“记得倒是挺清楚！”
周牧冷哼一声，“那你再告诉我，按照忘川的‘生者世界’定义，诸天万界算不算生者的世界？”
“算……”黄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深渊算不算生者的世界？”
“算……”黄泉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牧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能听到画面另一头他用力敲击桌面的声音，
“动用超越权限的力量，化身降临，参与高维战争，试图影响‘深渊支配者’的归属，甚至间接导致多个世界湮灭——你告诉我，这算不算严重违反集团禁令，擅自干涉生者世界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BOSS……我知道错了……”
黄泉终于忍不住开始哽咽。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犯了大忌。
“还道歉？！”周牧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暴怒，仿佛被触及了某种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黄泉咬着嘴唇，抽噎着回答：
“「死亡」的……「代行者」……”
“既然知道，你怎么敢！怎么敢用代表‘我’的身份，去言说‘道歉’这种承认‘错误’的举动？！”
“把头给我抬起来！看着我！”
黄泉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一颤，瘪着嘴，泪眼婆娑，却还是委屈巴巴地抬起了头。
周牧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样子，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心中的怒火似乎才稍微消弭了些许。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平复情绪，也像是在组织语言。
“黄泉，听好了。”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
“我不会，也没有那个权利，去干涉其他生灵基于自身意志做出的选择。”
“无论那是好是坏，是明智是愚蠢，只要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代价由他们自己承担，命运便由他们自己书写。”
“这是最基本的‘自由’，也是诸天运转的基石之一。”
“但唯独——”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屏幕，钉在黄泉脸上：
“你，忘川，奥托，伊甸。”
“你们四位，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任性之举！不可以让个人情感凌驾于‘规则’‘职责’之上！”
“特别是你，芽衣！”
他再次强调，
“你的一举一动，在诸天那些真正古老的存在眼中，完全代表着‘我’的态度！你明白这其中的分量吗？”
黄泉本就聪慧，此刻被周牧如此严厉地点明，瞬间反应了过来，瞳孔微微收缩：
“因为……我出手了……所以祂们会认为……这是您的意志体现？”
“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周牧闻言，声音缓和了一丝。
“「忘川」是我概念的重要分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