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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梦寻元辰(2 / 2)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柳儿昨晚的回复:“今天图书馆顶楼,下午三点。我等你。”

时间是上午八点十七分。距离约定的会面还有六个多小时,但距离神秘人约定的钟楼之夜,还有十二个小时。

李明起身洗漱,冷水拍在脸上,镜中的自己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昨晚的梦——如果那是梦——清晰得可怕:倒塌的元辰宫,从井中伸出的阴影之手,柳儿的呼喊,守梦兽的警告。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记忆中,不像寻常梦境那样随着清醒而迅速褪色。

早餐时,室友张伟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神情有些古怪。

“李明,你昨晚说梦话了。”

“我说什么了?”李明心头一紧。

“听不清楚,但有个词重复了好几遍——‘井的另一边’。”张伟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昨晚那个穿古装来找你的女生吗?她又来了,就在楼下。”

李明猛地站起,餐盘差点被打翻。

“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张伟说,“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张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竹筒,约手指粗细,两端用蜡封着。李明接过,竹筒出奇地轻,表面刻着细密的花纹——是符文,与元辰宫井盖上的那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她还说什么了?”

“就说‘该做选择了’,转身走了。”张伟顿了顿,“说真的,李明,你要是惹上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我虽然不懂你们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但至少能帮你出出主意。”

李明拍了拍张伟的肩膀:“谢了,兄弟。等事情明朗了,我一定告诉你。”

他拿着竹筒回到寝室,小心地打开一端的蜡封。竹筒里没有纸条,没有信物,只有一缕银色的毛发——和他在图书馆捡到的那撮一模一样,但这次更多,足以编成一根细绳。

毛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更奇特的是,当李明将竹筒完全打开时,那些毛发自发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环,大小刚好能套在手腕上。

他犹豫片刻,将发环戴上手腕。一股暖意从接触点扩散开来,不烫,像是冬日里握住一杯温水。与此同时,一些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一个古老的庭院,柳儿但看起来更年轻,约莫十四五岁蹲在地上,抚摸着一只银色的小兽。小兽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睛里映出少女温柔的笑容。

——暴风雨夜,同一个庭院中,柳儿跪在一个倒地的身影旁,哭喊着什么。银色小兽焦急地绕着她转圈,突然跃起,化作一道光没入柳儿胸口。

——图书馆顶楼,柳儿现在的模样将一枚铜钱放在长桌上,神情凝重地对另一个模糊的身影说着什么。画面模糊,但李明能辨认出,那个模糊身影的衣着,与昨晚在图书馆看到的黑影极为相似。

画面戛止。李明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些记忆——如果它们确实是记忆——不属于他。是柳儿的记忆?还是守梦兽的?

他看向窗外,校园已完全苏醒,学生们三两两走在路上,一切都平常得令人安心。但李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不清。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李明提前来到图书馆顶楼。柳儿已经在那里,但她的状态让李明吃了一惊。

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仿佛整夜未眠。桌上没有摆开任何古籍或地图,只有两杯早已凉透的茶。

“你来了。”柳儿的声音有些沙哑,“坐吧。”

李明在她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玉佩、铜钱,又抬起手腕,露出那圈银色发环。

柳儿的目光在发环上停留了很久,表情复杂:“你见到它了?”

“谁?守梦兽?”

“谛听。”柳儿轻轻说出这个名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的守护灵。或者说,曾经是。”

“昨晚在图书馆,我看到一个黑影,还捡到了这个。”李明取出之前那撮银色毛发,“今早又收到了这个发环,里面有...一些画面。柳儿,我需要真相。全部真相。”

柳儿端起凉茶,手微微颤抖。她喝了一口,仿佛在积蓄勇气。

“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个你已经知道。但我们守护的,从来不只是梦境连接点。”她的目光望向远处,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我们守护的,是屏障。元辰宫不是知识库,而是牢笼。那口井连接的不是意识层级,而是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

“我们的世界,和‘那边’的世界。”柳儿转回视线,眼神中带着李明从未见过的恐惧,“上古时期,两个世界本有通道,那些被我们称为‘神灵’、‘异兽’的存在,可以自由往来。但后来,‘那边’发生了某种...变化。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危险,于是先民们封闭了大部分通道,只留下少数几个,由专门的守门人看管。”

“元辰宫是其中之一?”

“元辰宫是最重要的一个,因为它不仅是通道,还是过滤器。”柳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符文,“稷下学者们发现,可以通过集体意识构建一个缓冲层——也就是元辰宫。从‘那边’过来的东西,必须通过元辰宫的过滤,才能进入我们的集体潜意识,进而影响现实。而那些过于危险的,则会被困在元辰宫中。”

李明感到后背发凉:“那口井...”

“是的通道,也是的屏障。”柳儿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屏障在变弱。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守门人已经无法完全掌控通道的开关。而我父亲...他试图彻底封闭通道,却失踪在了井的另一边。那时我十二岁,谛听为了保护我,分裂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我身边,大部分力量则留在井边,维持屏障不崩溃。”

“所以你找我来,不是因为需要同伴,而是需要...替代品?”李明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柳儿的眼泪终于落下:“对不起。我需要一个能进入深层梦境的人,一个能让谛听认可的人,去井的另一边找到我父亲留下的封印法器,彻底封闭通道。我试过自己去,但每次靠近井,谛听留下的那一部分就会强制将我拉回。它保护我,但也阻止我完成使命。”

“那昨晚的信息,约我去钟楼的...”

“是陷阱。”柳儿擦去眼泪,神色重新变得坚定,“‘那边’的东西一直在尝试引诱更多人靠近通道。它们会伪装成帮助者,透露部分真相,最终目的是让你自愿打开通道。钟楼些小东西过来。”

李明沉默了很久。阳光在古老的地板上缓慢移动,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一切宁静得不真实。

“如果通道彻底关闭,会怎样?”他终于问。

“元辰宫会消失,守梦兽会消散,所有依赖梦境连接点的存在都会受到影响。”柳儿看着李明,“包括你刚刚获得的,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能力。你会变回一个普通人,做普通的梦,过普通的生活。而我和我的家族,将失去传承千年的使命——也失去与谛听的联系。”

“守梦兽会死?”

“不完全是死。它们本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生命,更像是意识的凝聚体。通道关闭,它们会回归集体潜意识的海洋,但会失去个体性,失去记忆,失去...自我。”柳儿抚摸着手腕,那里戴着一个和李明相似但更精致的银色发环,“谛听陪伴了我家十七代,它记得每一个守门人的名字,每一个孩子的笑声。我不确定,失去这一切,对它而言是否比死亡更好。”

李明看向窗外,校园里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树下有学生在读诗,有恋人在低语,有孩童在奔跑。一个平凡而珍贵的下午。

“如果我不去呢?如果通道一直这样半开半闭?”

“屏障会继续弱化。最终,某个足够强大的存在会突破过来,可能是几天后,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一百年后。但一旦发生,现实世界的规则会被改写,人类认知的世界将不复存在。”柳儿苦笑,“很老套的救世剧情,对吧?可这是真的,李明。我多么希望这只是我编的故事。”

“你父亲为什么选择去井的另一边,而不是从这边封闭通道?”

“因为关键的法器在那边。当年屏障出现裂缝时,他带着家族最强大的封印法器去修补,却再也没回来。法器留在了那边,没有它,从这边只能暂时加固,无法永久封闭。”

李明想起梦中那些画面:井中伸出的阴影之手,柳儿的呼喊,守梦兽的警告。如果那不仅仅是梦,而是某种预兆或真实的片段...

“如果我答应去,该怎么做?”

柳儿深吸一口气:“我会教你稳固意识的方法,给你家族传承的护身符。你通过元辰宫的井进入那边,找到我父亲和法器,激活法器。谛听留在那边的大部分会感应到,带你回来。但这个过程有风险,那边的规则不同于这里,你的意识可能会被扭曲,可能会迷失,可能会...”

“可能会像你父亲一样,回不来。”

柳儿点头,眼泪再次涌出:“所以我一直犹豫,一直拖延。直到最近,屏障的波动越来越频繁,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李明,你有权利拒绝。这不是你的使命,不是你的责任。你可以现在离开,忘记一切,过你的人生。”

李明看着桌上的铜钱和玉佩,又看看手腕上的银色发环。他想起守梦兽卖萌的样子,想起元辰宫中那本写着“学历”的巨书,想起梦中柳儿转身时眼中的惊恐。

他也想起普通的生活: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和室友约好的周末游戏,母亲催他回家吃饭的电话,那些平凡而真实的烦恼和快乐。

两种未来在他心中拉扯。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做?”

“我自己去。”柳儿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没有谛听的引导,我可能根本找不到路,可能在半途就迷失。但我会去。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家族等待了太久,这个世界也等待了太久。”

“那个约我去钟楼的神秘人,是‘那边’的东西?”

“很可能是,也可能是一个被蛊惑的梦行者。”柳儿说,“今晚九点,无论你去不去,我都会去钟楼。那个次级连接点必须被处理,无论是关闭还是加固。”

李明站起身,走到窗边。从这个高度,可以看到大半个校园,更远处是城市的轮廓,在下午的光线中静静呼吸。一个由无数人、无数梦、无数平凡日子组成的世界。

“给我那个护身符吧。”他说,没有转身。

“李明...”

“还有稳固意识的方法,全部教我。”他转回身,看着柳儿,“但我有个条件:我们一起去。不是你去或我去,是我们一起。”

柳儿怔住,随后用力摇头:“不行,太危险了!如果你在那边出事,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你一个人去出事,我就能原谅自己吗?”李明平静地问,“你刚才说了,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相信你,也选择和你一起面对。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柳儿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但这一次,她的嘴角有了一个细微的、颤抖的弧度。

“傻瓜。”她低声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倒出一枚深紫色的玉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家族传承的护心玉。它能稳固你的意识,让你在那边保持自我。但效果有限,最多维持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无论找没找到法器,都必须返回。”

李明接过玉坠,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他将玉坠贴身戴好,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胸口扩散开来,头脑变得异常清晰。

“现在,教我稳固意识的方法。”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柳儿传授了一套呼吸法和观想法。不同于常见的冥想技巧,这套方法的核心是在意识中构建一个“锚点”——一个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让你想起自己是谁、从何而来的意象。

“你的锚点必须是你最深层、最稳固的记忆或信念。”柳儿解释,“对我而言,是童年时父亲教我认星图的夜晚。无论梦境多么混乱,只要我想起那片星空,就能找到回归的路。”

李明闭目沉思。最深层、最稳固的记忆是什么?不是重大的成就,不是深刻的教训,而是一个平凡的傍晚:母亲在厨房做饭,父亲在沙发上看报,七岁的他趴在地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房子。窗外是邻居家炒菜的香味,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那个时刻,世界很小,很安全,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将这个画面固化为意识的锚点,感到某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在心底生根。

天色渐暗,图书馆的灯自动亮起。柳儿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半。

“该走了。钟楼在校园最西边,老校区已经废弃多年,平时很少有人去。”她收拾东西,动作利落,“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轻易相信。‘那边’的东西擅长利用你的恐惧和欲望。”

“你的锚点,”李明忽然问,“还是那片星空吗?”

柳儿的手顿了顿:“现在是星空,加上父亲教我认识的第一颗星——北极星。‘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他说,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找到北极星,就能找到方向。”

他们离开图书馆,穿过校园。傍晚的风带着凉意,路灯一盏盏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有学生骑着自行车掠过,车铃叮当作响;有情侣在长椅上依偎,分享一副耳机;远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充满生机。

这一切如此真实,如此值得守护。

老校区在校园西侧,被一片小树林隔开。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上世纪早期的红砖楼,藤蔓爬满墙壁,窗户大多破损。钟楼是其中最显眼的建筑,四层高,顶部的钟早已停摆,指针永远指向十点零八分。

“那是通道最不稳定的时刻,”柳儿低声解释,“每天的子时和午时,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最薄。十点零八分是一个象征,意味着通道处于将开未开的状态。”

他们推开生锈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楼内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气味,手电筒的光束切割着浓重的黑暗。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

“小心,这里已经很久没人维护了。”柳儿走在前面,脚步轻盈得像猫。

李明跟在她身后,手中的手电筒扫过墙壁。上面有各种涂鸦,大多是学生们的“到此一游”,但也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与元辰宫井盖上的符文相似,却又更加扭曲、狂乱。

“这些是...”

“被蛊惑者留下的标记。”柳儿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次级连接点虽然不稳定,但也更容易被感知。总有一些人,在梦中窥见一丝真相,就被吸引至此,试图主动打开通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到达顶层,一扇沉重的木门挡在面前。门上没有锁,但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这是家族前辈留下的封印,但已经很弱了。”柳儿伸手触摸门上的符文,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即暗淡,“我能感觉到,门后已经聚集了一些东西。李明,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如果一小时后我没出来...”

“我们就一起进去,一起出来。”李明打断她,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好了吗?”

柳儿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用力,木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李明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是一个扭曲的空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仿佛整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透镜。在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口井——不是实体,而是一个旋转的、由阴影和光线构成的漩涡,与元辰宫中的井相似,但更加不稳定,边缘不时迸发出黑色的闪电。

井的周围,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又化为一团翻滚的雾气。当门打开时,所有身影同时转向他们,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开,闪烁着饥渴的光。

“欢迎,守门人。”其中一个身影发出声音,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低语,男女老幼混杂,“还有...新朋友。”

柳儿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发光的宝石:“退下。此门已封,此路不通。”

身影们发出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令人头晕目眩。

“已封?不通?”另一个身影蠕动上前,它的表面浮现出李明的脸,用李明的声音说话,“可是新朋友收到了我们的邀请,自愿前来。是不是,李明?你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井的另一边有什么,想知道柳儿隐瞒了什么...”

“别听它的!”柳儿喝道,木杖一挥,一道白光击碎了那个身影。但立刻有更多身影从井中涌出,每一张脸都是李明认识的人:张伟、母亲、父亲,甚至是他自己。

“你的朋友想知道你去了哪里...”张伟的脸在阴影上浮现。

“明儿,回家吃饭了...”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哀伤。

“留下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他自己的脸露出诱惑的微笑。

李明感到一阵眩晕,那些声音直接钻进脑海,唤醒最深层的渴望和恐惧。他想起柳儿教的观想法,立即在心中构建那个傍晚的画面:厨房的灯光,报纸的油墨味,地板上歪扭的涂鸦。

锚点稳固,意识清明。

“雕虫小技。”李明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柳儿,我们该做什么?”

柳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我需要你护法,让我能接近井口,施加强化封印。但这些东西不会轻易让我们过去。”

仿佛印证她的话,所有身影突然融合,化为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幻的怪物。它有人类的躯干,野兽的四肢,头部是无数张痛苦嘶吼的脸。怪物向两人扑来,带着狂暴的恶意。

柳儿举起木杖,宝石光芒大盛,形成一个光罩护住两人。怪物撞在光罩上,发出刺耳的尖叫,但光罩也出现了裂痕。

“我来争取时间,你找机会靠近井!”李明说,不等柳儿回应,他已经冲了出去。

不是冲向怪物,而是冲向房间边缘。在扭曲的空间中,距离失去了意义,他几步就绕到了井的另一侧。怪物转身追击,但李明已经掏出了怀中的玉佩。

“柳儿,这个怎么用?”

“注入意念,想着‘稳固’、‘封闭’、‘屏障’!”

李明握紧玉佩,集中精神。玉佩开始发热,散发出柔和的紫色光芒。光芒所及之处,空间的扭曲程度减轻,那些从井中涌出的阴影变得稀薄。

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放弃柳儿,向李明扑来。但这一次,它的动作变得迟缓,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阻力。

柳儿趁机冲至井边,木杖插入漩涡中心,口中念诵古老的咒文。宝石的光芒与玉佩的紫光交织,形成一张光网,覆盖在井口上。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减慢,井的边缘逐渐变得清晰、稳定。

“还不够!”柳儿喊道,“封印需要时间稳固,但我的力量支撑不了那么久!”

李明看向手腕上的银色发环,忽然有了主意。他摘下发环,抛向井口:“谛听!如果你能听到,帮帮她!”

发环在空中散开,重新化为无数银色光点。光点汇聚,凝结成一只银色小兽的轮廓——正是李明在元辰宫见过的守梦兽,但更加凝实,更加威严。

小兽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跃入井中。下一刻,整个房间震动起来,井口的漩涡突然反向,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但不是将东西吸入,而是将周围的黑影、怪物、扭曲的空间全部吸入井中。

“它在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封闭通道!”柳儿惊呼,试图伸手抓住小兽,但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怪物在惨叫声中被吸入井中,空间逐渐恢复正常。井口的漩涡越来越小,最终收缩为一个光点。在即将消失的瞬间,李明清晰地看到,井的另一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向他点了点头,彻底消失。

光点熄灭,房间恢复了正常。没有扭曲的空间,没有怪物,只有一间普通的、积满灰尘的阁楼。房间中央,地面上有一个焦黑的圆形痕迹,像是被闪电击中过。

银色发环静静地躺在焦痕中心,但光泽已经暗淡,内部的流动感也消失了。柳儿冲过去捡起发环,泪水滴落在上面。

“谛听...”她哽咽道。

李明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发环在她手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的告别,彻底化为普通的银色毛发,随风飘散。

“它回家了。”李明说。

柳儿抬头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但眼中有了某种释然:“它完成了的使命。通道封闭了,至少这个次级连接点,百年内不会再开。”

“那元辰宫的主通道呢?”

柳儿站起身,擦去眼泪:“还需要法器才能永久封闭。但今晚之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该怎么做。”李明纠正道。

柳儿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真正的、带着泪水的微笑:“嗯,我们。”

他们离开钟楼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废弃的老校区,给一切都镀上一层银边。远处的教学楼还亮着灯,那是熬夜学习的学生;更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无数人正做着平凡的梦,过着平凡的生活。

“你会失去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能力。”柳儿忽然说,“通道关闭后,元辰宫会逐渐消散,所有与之相关的能力都会消失。你会做普通的梦,会忘记如何自主出体,会...”

“会过普通人的生活。”李明接口,“但我会记得这一切,记得你,记得谛听,记得我们今晚做的事。这就够了。”

柳儿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李明:“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笔记副本。原件已经随他留在那边,这是我偷偷抄录的。里面有关于意识修炼的方法,虽然失去通道后,很多技巧不再有效,但基本的观想法、呼吸法还能用。它们不能让你进入元辰宫,但能让你保持清醒的头脑,做清晰的梦。”

李明接过布袋,感到其中薄薄的一册笔记本:“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柳儿望向远方,“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今晚就迷失在这里了。如果没有谛听,通道不会这么顺利封闭。如果没有父亲留下的护心玉...”

她忽然停住,手抚上胸口,脸色一变。

“怎么了?”

“护心玉...”柳儿从衣领中拉出玉佩,原本温润的紫玉,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它替我承受了的冲击。没有它,我的意识可能已经被井的余波撕裂。”

玉佩在她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柳儿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悲伤,也带着解脱。

“也好。从今往后,我只是柳儿,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再是守门人,不再背负千年的使命。”

“你会不习惯吗?”

“会。”柳儿诚实地说,“但也会轻松。这是我第一次,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他们走到校园主道,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是宿舍区的灯火,是平凡而真实的生活。

“明天,”柳儿说,“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吧。高数快要考试了,我还有很多题不会。”

李明笑了:“好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补个觉。今晚太累了。”

他们在岔路口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李明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柳儿。”

“嗯?”

“如果我梦到一个像狐像兔像土拨鼠还会狗叫的小东西,我会告诉它,你很想它。”

柳儿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它知道的。它一直都知道。”

李明回到宿舍时,张伟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躺上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闭上眼睛前,他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经偏西,星光暗淡,城市准备入睡。

那一夜,李明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梦。他梦见自己在考试,却忘了带笔;梦见在食堂排队,轮到自己时最喜欢的菜卖完了;梦见赶公交车,却总是差一步没能赶上。

很普通,很真实,醒来就会忘记的梦。

但他知道,在梦的最深处,在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有一口井静静封闭,有一片星空永恒闪烁,有一只银色的小兽,在集体潜意识的海洋中,守护着所有平凡而珍贵的梦境。

梦醒了。

生活,刚刚开始。

晨光再次透过百叶窗时,李明自然地醒来,没有出体的悬浮感,没有拍打床单的双手,只有闹钟在响,室友在打鼾,新的一天在等待。

他起身,看见枕边的古铜钱,拿起来看了看,笑了笑,放进抽屉深处。

他换好衣服,拿起高数课本,走向门外。走廊里有同学打招呼,他笑着回应。楼下,柳儿已经在等,手里也拿着课本,阳光照在她脸上,普通得像任何一个赶去上课的学生。

“早。”她说。

“早。”他说。

他们并肩走向教学楼,影子在晨光中交叠,很长,很普通,很好。

在意识的最深处,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一口井安静地封闭着,井盖上,一个完整的八卦图缓缓旋转,守护着两个世界之间,珍贵而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