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3日,河北涞源的盛夏裹挟着33℃的热浪,炙烤着钢厂职工家属区斑驳的红砖楼。
正午时分,12号楼2单元的居民王秀兰提着菜篮子经过5楼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钻进鼻腔——那味道像发馊的肉混着潮湿的霉味,黏在闷热的空气里挥之不去。
她抬头望了眼501室紧闭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
“这李家都快一年没动静了,咋会有这味儿?”王秀兰攥紧菜篮子,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她想起去年10月以来,邻居们茶余饭后总在议论的怪事:李家三口突然消失,空屋里却总在深夜亮起灯,敲门又无人应答,关灯后再亮起来的灯影,像幽灵似的在窗帘上晃。
半小时后,涞源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电话急促响起。
“喂,是110吗?我是钢厂保卫处的李尚,家属区12号楼2单元501室……好像有问题,味儿太大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背景里还能听见居民们细碎的议论声。
民警孙宝和赶到家属区时,12号楼楼下已经围了不少人。老职工们踮着脚往5楼望,交头接耳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孙警官,这李家三口去年10月就没影了,夜里还亮灯,邪乎得很!”住在4楼的张建军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上个月下夜班,还看见501的灯亮着,以为他们回来了,结果第二天一问,还是没人。”
孙宝和仰头看向501室的阳台,窗户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窗帘是深灰色的,像一块沉重的幕布盖在上面。
他绕到隔壁502室,敲开房门说明情况后,踩着阳台护栏往501的阳台探身。
指尖触到纱窗时,他明显感觉到纱网紧绷——这不像长期空置的房子该有的状态,倒像是有人刻意维护过。
“请示领导,准备破窗。”孙宝和对着对讲机说。几分钟后,随着“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落在阳台的水泥地上。
他伸手拨开破损的窗户,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孙宝和强忍着不适,从窗户缝隙里伸进手,摸索着打开了阳台门的插销。
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里飞舞,蛛网挂在门框和天花板的夹角处。
客厅的沙发上堆着凌乱的被褥,茶几上的玻璃杯里还剩半杯水,只是水已经浑浊发黑。
孙宝和握着腰间的手铐,一步一步往里走,每走一步,地板就发出“吱呀”的声响。
厨房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地上裹着的一床花被子映入眼帘,被子鼓鼓囊囊的,边缘似乎有深色的印记。
孙宝和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用脚轻轻碰了碰被子,触感僵硬得吓人。“报告,厨房发现疑似尸体!”他对着对讲机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随后的搜查更令人心惊:主卧室的衣柜旁,另一床蓝色被子裹着一具男性尸体;小卧室的床底下,第三具尸体蜷缩着。
当邻居们被叫来辨认时,张建军看着被子里露出来的衣角,突然红了眼眶:“这是李庆生的衣服……他家三口人,都没了啊!”
法医赶到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经过初步检验,三具尸体分别是56岁的李庆生、53岁的妻子李郡主,以及26岁的儿子李超。
而客厅茶几上的台历,赫然翻停在2006年10月23日——那是这家人最后出现在邻居视野里的日子。
“不可能!李超那天中午还跟我约好下午一起上班的!”当民警找到张艳龙时,这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坐在钢厂车队汽修厂的工位上,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的工装裤,眼眶通红,像是不敢相信民警说的话。
张艳龙和李超是同一个班组的工友,俩人一起进的钢厂,关系好得像亲兄弟。
他记得2006年10月23日那天,天气特别好,上午修完一辆卡车后,俩人坐着单位的通勤车回家。
“到家属区门口的时候,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儿,下午上班别迟到,还有辆货车等着修呢’,他笑着说‘放心,我回家吃口饭就来’。
”张艳龙的声音哽咽了,“可我下午1点半到他家楼下喊他,没人应;2点去敲门,还是没人。一直等到晚上6点,他家的灯都没亮。”
李超的反常不止这一点。在汽修厂厂长的记忆里,李超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上班三年从没迟到过一次,就算生病,也会提前打电话请假。
“23号下午没见他来,我还以为他家里有急事,让张艳龙给他打电话,结果电话没人接。”
厂长叹了口气,“后来连着三天都没见人,我们联系他的亲戚,才发现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居民们的回忆更印证了这家人的“突然消失”。
住在同一单元的刘桂英说,李郡主每天下午3点都会去小区门口的菜市场买菜,每次遇到邻居都会笑着打招呼;李庆生则喜欢在中午搬个小马扎坐在楼下晒太阳,跟老伙计们下棋。
“23号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一开始以为他们走亲戚去了,可走再久也该回来了啊!”刘桂英抹了抹眼泪,“多好的一家人啊,李超还说今年要结婚,怎么就……”
更让居民们害怕的是,去年12月的一个深夜,张艳龙和朋友下夜班回家,路过12号楼时,突然看见501室的灯亮了。
“我当时还跟朋友说‘李超他们回来了?’,就赶紧上楼敲门。”张艳龙回忆道,“敲了好几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趴在阳台窗户上往里看,灯又灭了。可没过十分钟,灯又亮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屋里肯定有人,可为啥不开门?”
为了试探屋里的人,张艳龙壮着胆子拉了一下501室门口的电闸。“我就是想逗逗,看看是不是李超跟我们开玩笑。”
他说,“结果闸一拉,灯灭了,之后就再也没亮过。我跟朋友在楼下等到半夜,还是没人出来。”
凶案现场的勘查持续了整整两天。刑警队队长马永军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一处灰尘较少的区域,“有一枚带血的脚印,尺码是42码,鞋底的花纹是菱形的。”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枚血脚印清晰地印在地板上,血迹已经发黑,边缘有些模糊。
而在卧室的门口,另一枚脚印覆盖在灰尘上——这枚脚印没有血迹,鞋底的花纹是条纹状,尺码同样是42码,但脚印的深浅比血脚印浅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还有第三枚脚印,脚印边缘有淡淡的水印,像是鞋底沾了雨雪后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