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晚的脸色在夕阳余晖下依旧苍白,脚步虚浮,每一次踏在松软的沙砾上都格外沉重。左臂的阴煞余毒如同跗骨之蛆,经脉灼痛阵阵袭来,强行引燃地脉、施展焚寂贯日带来的巨大负荷更是让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反复灼烤。她紧抿着唇,熔岩般的眸子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沙漠中不肯倒下的胡杨。
云凌的气息依旧沉凝,但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倦色。归寂血池、抵御血狱守卫的恐怖威压,并非全无代价。他一手扶着陈意晚,另一手虚按在她后心,温和醇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渡入,助她梳理着体内紊乱如沸汤的真气,压制着翻腾的气血。
“前方…有绿洲的气息。”云凌混沌星眸微抬,望向西北方向一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的阴影,“水气丰沛,还有…微弱的生机波动。应可暂歇。”
陈意晚精神微振,熔岩般的眸子也捕捉到那抹不同于死寂黄沙的深绿。在瀚海孤烟中跋涉了不知多久,体力与精神都已濒临极限,一处绿洲无异于救命稻草。
两人相互搀扶,速度加快了几分。随着距离拉近,一片小小的绿洲轮廓逐渐清晰。几丛高大的沙枣树顽强地扎根在沙砾中,枝叶虽蒙尘却透着绿意,围拢着一小片浑浊但清澈的水洼。水洼边,歪斜地搭着几个破旧的毡帐,几匹同样疲惫不堪的骆驼卧在沙地上反刍。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袅袅青烟和烧焦的木炭气息。
这是一个小得可怜的临时营地,属于某支在沙暴中失散或落单的驼队。
两人踏入绿洲边缘,清凉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的微腥,让灼痛的肺部稍稍舒缓。水洼边,一个穿着破烂皮袄、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正用皮囊汲水,看到两个满身血污沙尘、形容狼狈的人影突然出现,吓得手一抖,皮囊差点掉进水里。
“谁…谁在那里?!”汉子声音嘶哑,带着惊恐,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挂着的弯刀,但他那点微末武艺在陈意晚和云凌面前不值一提。
“过路人,遭了沙暴,借贵地歇脚疗伤。”云凌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同时一股无形的气机悄然拂过汉子紧绷的神经。
汉子眼中的惊恐稍退,但仍充满戒备地打量着两人。陈意晚玄色斗篷破碎,露出底下紧束的劲装,多处撕裂,血迹斑斑,脸色苍白却难掩眉宇间的锋锐英气。云凌青衫染尘,气息虽深不可测,但面容清俊,眼神澄澈,并无凶戾之气。汉子又看了看陈意晚拄着的长剑,剑鞘古朴,隐隐透着一股沉凝厚重的气息,绝非普通兵器。
“沙暴…黑石山方向?”汉子试探着问,声音带着敬畏。死亡沙海的沙暴虽恐怖,但从黑石山方向逃出来还能活着的人,绝非寻常。
“嗯。”陈意晚简短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水洼和卧着的骆驼,熔岩般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这些骆驼口鼻喷着白沫,显然也到了极限。“可有清水食物?我们愿以金购买。”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尚未在激战中遗失的小巧金锭。
看到金子,汉子眼中戒备又消散几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有!水有的是!干粮…还有些硬饼和肉干,不多,但能分你们些!”他收起弯刀,快步走到一个毡帐旁,翻找出一个水囊和几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硬面饼及风干的肉条。
陈意晚接过水囊,拔开塞子,清冽的水带着沙土的微涩涌入喉咙,滋润了几乎冒烟的喉咙和灼痛的脏腑。她递给云凌,云凌只抿了一口,便将大部分水留给她。陈意晚又将干粮分了一半给那汉子。
“多谢。”陈意晚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几分冷硬。
“不敢当不敢当!”汉子连连摆手,接过干粮,小心翼翼地问,“二位…是从那…黑石山里出来的?”他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