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斯眉头紧锁。
他确实感觉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嗡鸣,但他无法理解小丑的话。
“还有天空,”
小丑抬起头,用夸张的表情“欣赏”着那病态的黄色天幕,“颜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像放久了的柠檬布丁。这是因为‘幕布’快要被撕破啦!后面……后面有更好玩的东西要出来了!”
他猛地凑近特拉维斯,那张油彩脸几乎要贴上来:“你猜,当两个不一样的‘梦’撞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是会变成一个更大的、更疯狂的噩梦?还是……噗!像两个肥皂泡一样,一起破掉?”
特拉维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枪口微微颤抖。
小丑的话颠三倒四,但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可怕的意象。
“不过呢,现在有个更有趣的小插曲。”
小丑后退几步,像跳舞一样转了个圈,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大海,“有个大家伙,睡在海里的那个,被一些不乖的小朋友用‘针’扎醒了。现在它正气呼呼地游过来,想要参加派对呢!”
特拉维斯听不懂,他也不想理会。
“它来了也好,热闹!”
小丑咯咯笑起来,“反正这里的‘主人’……嗯,那个黑乎乎的、不喜欢说话的大家伙,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它就在那儿……看着。吃着。长得越来越大。”
小丑用手比划了一个无限膨胀的动作,表情滑稽而惊悚。
“它才不在乎谁来谁走呢。它只在乎……这里最后会不会变成它喜欢的样子。”
小丑歪着头,看着特拉维斯,“就像你不关心蚂蚁窝里是哪只蚂蚁当了蚁后,你只关心……能不能一脚踩扁整个窝,或者……把窝搬回家玩。对吧?”
这个比喻让特拉维斯感到一阵寒意。
他隐约明白了,那个笼罩在缅因州上方的、最恐怖的存在,其冷漠和目的性,远超那些互相厮杀的古神。
“所以啊,大兵先生,”
潘尼怀斯的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赶紧去找你的罐头吧。派对的高潮就快到了。到时候,天空会变成你不认识的颜色,影子会自己走路,你的倒影可能会对你笑……希望到那时,你别还是这么……无聊。毕竟,在最后的狂欢里,连绝望也是种美味的点心呢!嘻嘻嘻……”
笑声未落,小丑的身影连同他那红气球,再次如同融入水中的颜料般,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昏黄的空气中。
只留下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和特拉维斯心中沉甸甸的、充满不详预感的“信息”。
特拉维斯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放下举酸的手臂。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冲向汽车旅馆。
幸运的是,旅馆的锅炉房似乎没被人搜刮过,他在一个锈蚀的水箱后面找到了半箱瓶装水和几盒过期的军用压缩饼干。
这足够他再支撑一段时间。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旅馆走廊的阴影里,传来了细微的刮擦声和压抑的呜咽。他握紧斧头,小心翼翼靠近。
在一个房间里,他看到了骇人的景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蜷缩在角落,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畸变——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肢体不自然地扭曲,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他们似乎被那种暗红色的“血管”脉络寄生了,正在转化成……新的怪物。
特拉维斯没有犹豫,也没有试图拯救。他默默地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然后用找到的破家具将门从外面堵死。
在这个世界里,怜悯是奢侈品,而且可能致命。
背着宝贵的补给,特拉维斯踏上了归途。
天色似乎更暗了,那种昏黄色正在向着一种不祥的、泛着微绿的暗红色过渡。
小丑说的“天空变色”正在应验。远处的嗡鸣声似乎也更响了,而且带着一种新的、规律性的搏动,真的像是……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他回到自己的活动板房,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
窗外,是正在死去的世界。窗内,是一个靠着搜刮残羹冷炙苟延残喘的退伍老兵。他拿出笔记本——这是他保持理智的最后方式——用颤抖的手写下:
“日期不明。天快黑了,颜色像血。地底有东西在动,声音更大了。”
……
“小丑又来了,说海里还有东西要来。说‘派对’高潮要到了。”
……
“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我要看着。至少,我要看到最后……这他妈的一切,到底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他合上笔记本,紧紧握住冰冷的手枪,听着窗外越来越近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重搏动声。
见证者或许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他拒绝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在这末日里,清醒地见证到最后,或许是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能进行的最后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