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风资本的人没再来。
那份精美的合同意向书,在茶馆的桌子上躺了三天,落了一层薄灰,最后被陆子昂拿来垫了泡茶时不小心洒水的壶底。
纸张吸了水,晕开一片墨迹,那些诱人的数字和条款变得模糊不清,他看着反倒顺眼了些。
资本的风似乎刮过去了,但留下的涟漪却没完全平息。老街的街坊邻居们,经过那天西装革履三人组的视觉冲击,看陆子昂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敬畏。
卖酱鸭脖的大叔现在给他留鸭脖时,会特意选肥瘦均匀的,仿佛在供奉一位低调的财神。
连李阿婆塞咸菜时,都忍不住念叨两句:“小昂啊,要是真有那发财的路子,也别太死心眼,阿婆这房子也该修修了……”
陆子昂对此一律以“嗯”、“啊”、“再说”应付过去。他心知肚明,林绾绾出手,绝不会是昙花一现。暂时的安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间歇,或者,是那头资本巨兽觉得眼下这块小肉还不够塞牙缝,暂时懒得下嘴。
他倒也没太纠结,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屋顶修好后,最大的好处就是雨天可以安心听评书了。
单田芳的隋唐演义听完了,他又换成了刘兰芳的岳飞传,每天下午准时守着那台破收音机,听到“枪挑小梁王”时,还会下意识地比划一下,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
宇文殇对此嗤之以鼻:“老陆,你这精神状态,越来越向公园遛鸟大爷靠拢了。” 陆子昂眼皮都不抬:“总比向掉毛程序猿靠拢强。” 宇文殇:“……”低头看了看自己键盘上几根显眼的头发,默默闭上了嘴。
张明宇的“顶书练功”似乎真有点效果,最近跑剧组反馈说,导演嫌他演技虽然还是稚嫩,但至少脚下稳当了,不像以前总感觉随时会飘走。
小子兴奋不已,非说是陆子昂的“陆氏心法”起了作用,硬是省下几顿盒饭钱,给陆子昂买了条据说能安神助眠的劣质薰衣草枕头。
陆子昂看着那颜色紫得可疑的枕头,最终还是没扔,塞给了阿黄当狗窝。阿黄倒是很喜欢,没事就趴上面打呼噜。
平静之下,一些微妙的变化也在悄然发生。或许是受那首《老街的雨》的影响,或许是陆子昂这种“拒资本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莫名符合了某种小众的审美,一些真正的、不那么闹腾的文艺青年开始出现在茶馆。
他们不像打卡网红那样喧哗,通常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拿本书或者笔记本,安安静静地坐一下午,偶尔抬头看看窗外老街的光影,或者听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陆子昂也不打扰他们,该干嘛干嘛,续水时动作也轻缓许多。偶尔有胆大的会怯生生地问一句:“陆老师,您觉得这雨声像什么?”
他会头也不抬地回一句:“像下雨。”对方愣一下,反而觉得这回答充满了禅机,低头猛记。
宇文殇观察了几天,得出一个结论:“老陆,你这茶馆,快成免费自习室兼心灵鸡汤供应站了。亏本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