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正在玉米地里埋头除草,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转头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一条满口獠牙的巨蟒破浪般袭来,三角头颅上的猩红信子几乎擦过他的鼻尖。锄头当啷坠地,阿唐转身狂奔,田埂上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巨蟒扫过玉米地的哗啦声,黏腻的嘶嘶声几乎贴着后颈游走。
当打谷场的石年子终于撞入眼帘时,他一头栽进晒谷场的草垛里,剧烈的喘息震得胸口发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确认自己还活着。林家婶子的惊呼声中,打谷场瞬间围满了人。阿唐攥着沾满草屑的衣襟,喉咙像卡着烧红的炭,好不容易挤出“玉米地巨蟒”几个字,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年轻力壮的后生抄起农具就要往地头冲,李三娃把镰刀磨得霍霍响:“早听说后山灵气重,这回不除了这孽畜,全村都得遭殃!”老人们却交头接耳,王阿婆颤巍巍地画着十字:“莫不是山神显灵,冲撞不得啊!”拄着枣木拐杖的老族长分开人群,浑浊的眼睛扫过躁动的众人:“且慢,山精野怪都有自己的活法,贸然杀生恐遭报应。”这话引来一片嘘声。
阿唐盯着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巨蟒转头时那抹转瞬即逝的哀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在打颤:“它尾巴拖在地上,爬得很慢,会不会是受伤了?”但恐惧早已蒙蔽了众人的理智。三娃啐了口唾沫:“妇人之仁,等它养好了伤,第一个吞的就是你!”
老族长最终决定亲自带大家去玉米地查看。阿唐犹豫后也跟了上去,他想弄清巨蟒究竟怎么了。倒伏的玉米杆间,暗红血迹蜿蜒如蛇,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巨蟒蜷成小山般的黑影,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
阿唐的手指突然不抖了。他想起小时候救过的那只瘸腿野兔——此刻,巨蟒的鳞片下分明藏着同样脆弱的生命。他不顾众人劝阻,慢慢靠近。巨蟒感受到有人靠近,微微抬头吐了吐信子,却没有攻击。阿唐望着它痛苦的眼神,心疼地轻声说:“别怕,我们会帮你。”
老族长也让大家回村找草药和绷带。很快,村民们把东西找来,阿唐小心翼翼地为巨蟒清洗伤口。他的手还在发抖,但眼神格外坚定。巨蟒似乎感受到了善意,乖乖躺着,任由他处理。处理伤口时,阿唐与巨蟒之间仿佛建立了奇妙的联系——他能感受到它的痛苦,也能体会它对生的渴望。
伤口包扎好后,巨蟒轻轻摆动身体,像是在道谢。此后半个月,阿唐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有时是野兔,有时是山鸡,他总把猎物放在巨蟒够得着的地方,絮絮叨叨说着村里的新鲜事。
当第一片银杏叶染黄时,巨蟒已经能灵活地游弋在玉米林间。分别那日,阿唐抚摸着它的头,温柔地说:“你已经好了,回山林里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巨蟒似乎听懂了,在他身边盘绕了几圈,然后慢慢爬向山林深处。看着它离去的背影,阿唐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欣慰。
这次经历让阿唐从胆小的青年变成了勇敢、善良、有担当的人。他学会了用爱和理解对待生命,也明白了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看着远去的墨绿色身影,他忽然明白:恐惧的根源从来不是未知,而是偏见。
如今,再走过那片玉米地,沙沙作响的不仅是秋风,还有心底永不褪色的温柔回响。村民们渐渐养成了新习惯——进山时总要多带些草药,若是遇见受伤的生灵,总会想起那个在玉米地里与巨蟒对视的清晨,想起勇气与善意交织的生命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