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粗使婆子领命而去,不久之后,便将赵姨娘带了过来。
赵姨娘被两个粗使婆子狠狠搡进屋内,发髻散乱,珠钗斜坠。
她尚未看清屋内情形,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王夫人用尽全力的耳光。
金镶玉护甲在她颊边刮出三道血痕,瞬间渗出血珠。
“黑心烂肺的娼妇。”
王夫人揪着她衣襟嘶吼,平日温婉的眉眼因愤怒而扭曲。
“我儿与你何仇何怨,竟下这等魇魔毒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赵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殴打和指控惊得懵了片刻,随即瞥见炕几上那两个扎满钢针的草人,瞳孔骤然收缩。
但她仍强撑着啐了一口,声音尖利。
“太太莫要血口喷人,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头上栽,我竟不知这些事情,我是半点都不、”
话未说完,贾老太太已将借据劈面摔来。
那纸轻飘飘贴在她鼻尖,猩红指印如睁开的血眼般瞪视着她。
赵姨娘见状浑身一颤,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笑声凄厉可怖。
此时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和马道婆的交易已经泄露了。
眼看着无可辩驳,赵姨娘也是难得硬气了一回。
“是我又如何,横竖今日被你们拿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眼中迸出癫狂的光,声音越来越高。
“这些年你们是如何待我的,克扣我月例,夺我女儿,同样是府中的少爷,环儿在你们眼里,算个什么,王熙凤那个泼辣货把着家业,你们顿顿山珍海味,我和环儿连吃碗燕窝都要看人脸色,我恨不得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喂狗。”
她猛地指向床上昏迷的宝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还有那个凤凰蛋,最好和宫里那个一块疯死。”
赵姨娘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横竖都是死!不如拉你们这群所谓的体面人一起陪葬。”
烛火将她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恍如罗刹现形。
王夫人早已气得浑身发抖,闻言更是疯扑上去撕打。
婆子们慌忙拉架,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赵姨娘却兀自嘶嚎,字字句句都是积年的怨毒。
“你们当我不知道,老太太眼里只有宝玉,太太盘算着让宝玉继承全部家业,他一个废人,凭什么啊,我的环儿难道就不是贾家血脉,就该一辈子被踩在泥里。”
正在这时,椅子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贾宝玉在昏迷中蹙紧眉头,喃喃呓语。
“好多鬼,别抓我。”
这声呓语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王夫人猛地转身扑向儿子,哭得肝肠寸断。
贾老太太龙头杖重重顿地,目光如刀射向赵姨娘。
“堵上她的嘴!关进柴房,晚些发落。”
赵姨娘被婆子们拖拽着向外去,却仍挣扎着回头,嘶声喊出最后一句。
“你们今日这般对我…来日自有报应。”
赵姨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在空气中留下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堂中,王熙凤提着翡翠撒花裙裾急步上前,假意用绢子拭泪,声音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
“老祖宗千万保重身子,宝玉兄弟和娘娘都是有大造化的,必定能逢凶化。!“
王熙凤扶着贾老太太颤抖的胳膊,丹蔻指甲在烛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转身王熙凤又对王夫人柔声说道。
“太太,宝玉兄弟这边,太太且盯着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大悲之下,万一有个闪失,可了不得。”
“我且先送老太太回荣庆堂吧。”
王夫人微微点头。
“凤丫头,你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贾老太太略一思考后看向王夫人。
“老二家的,宝玉这么着不是个法子,这样,赶快将宝玉送到清虚观张老神仙那里去。”
“兴许还有转机。”
“宝玉如此,只怕娘娘那边多半也出了事了,眼下是来不及了,明日一早,赶忙派人联系戴权公公,拜托他打探打探情况。”
王夫人答应了一声,而后赶忙和家丁一起,将贾宝玉送上马车,连夜往清虚观去了。
在折腾了一番后,时间已经是来到了半夜。
一切停当后,王熙凤回到房中,面色也从方才的忧虑变为了一脸畅快,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
自从在苏慕白那里得知了王夫人害的自己几次流产,再也无法生育的真相后,王熙凤就一直琢磨着该如何报复。
上次王熙凤夜间收到了纸条,便是苏慕白派人送来,给王熙凤提供的思路。
苏慕白利用赵姨娘王夫人母子的不满,让王熙凤收买了马道婆。
马道婆来到赵姨娘的住处不过略一试探,赵姨娘就迫不及待的上钩了。
而之所以马道婆不见踪影,自然也是因为她被灭口了。
马道婆是知道王熙凤在这次事件扮演的角色的,所以她是必须要死的。
王熙凤利用苏慕白留在神都的两名死士,在马道婆做法完成之后直接就把马道婆杀了,然后将马道婆家中伪造成了一副卷包会的样子。
至于赵姨娘的借条以及马道婆做法的那两个草人,也是死士按照王熙凤的吩咐故意留下的。
如此一来,王熙凤不仅报复了王夫人,还把赵姨娘这个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蠢货也给收拾了,同时又彻底抹去了自己在这次魇镇之术事件里的痕迹,可谓是一石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