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得像黄鹂出谷,活泼得像山涧里跳跃的溪水,却在这剑拔弩张的街口,砸出了比铜锣还响的回音。
“哎呀呀!这么热闹!这是在唱大戏吗?青云姐姐,我来给你捧场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罗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正从水泄不通的人群里灵巧地挤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双杏眼又大又亮,滴溜溜地转着,透着股古灵精怪的劲儿,嘴角翘着,笑意盈盈,仿佛眼前这官府拿人、商户对峙的紧张场面,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杂耍。
陈玉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便如同被冰水浇过的蜡烛,瞬间凝固,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般的惊恐。
他手中的洒金折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阳王独女,赵连珠!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叫那个乡下女人“姐姐”?
赵主簿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他虽未曾亲见,却也在县衙的画册上瞻仰过这位小郡主的金贵样貌,此刻见真人比画上还要灵动娇俏,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瘫倒在地。
然而赵连珠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提着裙摆,像只翩跹的蝴蝶,一路小跑着穿过呆若木鸡的衙役和镖师,径直扑到何青云面前。
“青云姐姐!”她亲热地挽住何青云的胳膊,仰着小脸,带着几分撒娇的抱怨,“我从府城一路过来,就念着你那口酸菜粉条炖肉呢!你倒好,在这儿跟人吵架,也不怕误了开张的时辰!”
这番亲昵的姿态,这熟稔的语气,无疑是一道天雷,直直劈在陈玉和赵主簿的天灵盖上。
周围的商户和食客们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们看看尊贵无比的小郡主,又看看一脸平静的何青云,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汉寿县来的何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珠郡主,您怎么来了?”王县令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
“王县令也在啊,”赵连珠这才瞥了他一眼,随意地摆摆手,“我来找青云姐姐玩,倒是你们,好大的阵仗,这是要把我姐姐的店给拆了吗?”
她话锋一转,杏眼扫过脸色煞白的赵主簿和抖如筛糠的陈玉,嘴角那抹天真烂漫的笑意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王县令何等精明,立刻便明白了郡主这是在为何青云撑腰,他脸色一沉,转向抖得快要散架的赵主簿,厉声喝道:“赵德顺!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官的手令,竟敢私自带人查封商铺,还在此扰乱市集,冲撞贵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本官!”
赵主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哭喊道:“大人饶命!郡主饶命!下官……下官是受了陈玉的蒙骗啊!”
“蒙骗?”陈玉如梦初醒,指着赵主簿破口大骂,“你这狗官!明明是你收了我的银子,答应帮我……”
话未说完,他便对上王县令那双冰冷的眼睛,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