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醍醐灌顶,陈阳猛地醒悟,指着“希特顿”脱口而出:“他的手!他那双手异常白皙,我记得清清楚楚!维尼谢普斯的手就是这样的!”
“希特顿”正要转身的动作明显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迅速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这个略显突兀的遮掩动作,立刻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托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希特顿先生,”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请你转过身来,把手伸出来。现在。”
“希特顿”身体略显僵硬,缓缓转回身。他脸上强撑的镇定出现了一丝裂痕,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将那双试图隐藏的手……缓缓伸到了众人眼前。
托维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双手上。
刚才“希特顿”出示药瓶时,他确实也瞥见了这双手,但彼时注意力集中在问话和药水上,完全没有将它与陈阳证词中那“异常白皙”的手联系起来!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细看——
这双手皮肤细腻光滑,毫无风霜侵蚀的痕迹,指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其保养之精心,简直堪比深闺中养尊处优的贵妇!与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药剂师”形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巨大反差。
“你的这双手……”托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对方的伪装,“保养得可真是令人惊叹,与阁下这副饱经风霜的‘药剂师’皮囊,未免太过格格不入了些吧?”
话音未落,托维的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前逼近一步!一股无形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希特顿”,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过是长年浸泡药水,自然褪色罢了。”“希特顿”声音干涩地辩解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
“哦?常年接触腐蚀性药剂的药剂师,”托维语调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嘲讽,“日常护手不佩戴就算了,在伪装成战士来欺骗时,居然同样忘记,将这个特征暴露,这疏忽……未免也太大意了!”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对方的心房上。
“我……”
“希特顿”刚要张口,猛地意识到这是托维设下的语言陷阱!他脸色微变,立刻死死抿住嘴唇,选择了最彻底的沉默。
“呵。”托维发出一声了然的轻嗤,脸上虚假的笑容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那么,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他逼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得如同寒冰碎裂:“‘希特顿’先生?不——或许我该称呼你为……维尼谢普斯。”
“......”
“就在不久之前,你是否主动找到这位陈阳先生,向他声称自己是奉卡尔本阁下之命前来的保镖,并且——自报家门为‘维尼谢普斯’?!”
“.....”
“很好,沉默即默认。”
托维不再看他,目光如电般扫向人群中一个卡尔本的心腹,厉声下令:“你!带两名绝对可靠的亲卫,立刻将此人扣押!给我看好了,若出半分差池——”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维尼谢普斯,最后落回那名心腹脸上,“卡尔本阁
“是!属下领命!”
那名心腹被托维凌厉的目光和话中的分量慑得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点出两名同样隶属于卡尔本的精锐护卫。
三人如临大敌般迅速上前。
维尼谢普斯目光扫过围拢上来的三人,又掠过托维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后定格在远处莫德那深不可测的身影上……
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光芒熄灭了。双臂颓然垂下,彻底放弃了无谓的反抗,任由那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架住,拖离了人群中心。
将维尼谢普斯押下去后,托维看似随意地转向一直静立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希斯克利夫,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说道:
“爱尼尔公爵,接下来的审讯环节,不如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
听到托维的话,希斯克利夫仅仅是微微侧过脸,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托维探究的视线,肩膀随意地耸了耸,语气淡然而听不出任何波澜:
“托维探长若信得过在下,我自然……没有意见。”
一旁的文书官对此安排并无异议,微微颔首道:“爱尼尔公爵,审讯过程中,我会从旁协助。”
迅速对其他巡查人员进行了简单的交叉问询,确认其中没有与维尼谢普斯过往甚密者之后,便命令所有巡查队员留守一楼大厅待命。
随后,托维、希斯克利夫、文书官以及押解着维尼谢普斯的卡尔本亲信,一行人沉默地跟着文书官,穿过幽深的走廊,来到了位于地下、暂时关押着那些有嫌疑的罗伊喀瑞亚贵族的房间。
说是关押,实则更像是软禁。这里原本只是未知贸易工作人员的一间休息室,空间不算狭小,陈设简单,如今只是临时腾出来,让这些身份特殊的“客人”在此暂留。
毕竟一所正规的拍卖场,怎么可能设有审讯室和刑罚室那种地方呢。
临进门之前,托维脚步微顿,刻意侧身,将希斯克利夫让到了最前面。
他想知道,这些在孤立、疲惫和精神重压下煎熬了数小时的本国贵族们,骤然见到他们位高权重的公爵、他们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救星”时,脸上会绽放出何种精彩的表情——是狂喜?是委屈?还是……更复杂的东西?
“咔哒。”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此时已是凌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粗重或不匀的呼吸声显示着里面有人。多数贵族早已在极度的疲惫和不安中蜷缩着睡去。
骤然侵入的光线刺痛了靠近门口几名贵族的眼睛,一人被惊醒,下意识地用罗伊喀瑞亚本地语含糊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而充满怨愤。
也难怪他如此,身为一国贵族,竟沦为阶下之囚,被反复盘问、不得休息,这份屈辱和憋闷早已到达顶点。
“省省力气吧!”另一道更加清醒、却同样充满抵触的声音响起,显然误以为又是审讯者,“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你们审问到天亮,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改变!我警告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们必将一一记录在案,向上检举……”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门口——钉在了那个最先踏入房间、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上!
尽管光线昏暗,但那熟悉的轮廓、那身代表权势的服饰……
“爱……爱尼尔公爵?!!”
那贵族的声音猛地拔高,因极度震惊和突如其来的希望而剧烈颤抖,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几乎要从地上弹起来,“您……您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对吗?您一定是来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