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慕卿浔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你是要借着巡查,去核对兵丁名册?”
“核对?”谢绪凌摇头,“不,太慢了,也太被动。”
他将笔放下,站起身,走到花园中央。
“他们散播流言,是想让所有人都来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被这盆脏水淹死。既然如此,我就搭个台子,请全京城的人,都来看一出大戏。”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传我的总教头令。”
福伯立刻躬身肃立,神情专注。
“明日卯时,京城九门,新军三营,所有当值将士,全副武装,在玄武门外集结。”
慕卿浔的呼吸一滞。“全员集结?你要做什么?”
“京畿防务,年度大操练。”谢绪凌吐出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总教头亲自检阅。就以那份名册上的第一个名字,马三元,作为操练的引子。”
“马三元是哗变逃兵!”慕卿浔提醒他。
“我知道。”谢绪凌的脸上,是全然的冷酷,“所以,操练的第一个科目,就是‘追捕逃兵’。我要让全京城的兵,都认认这个‘马三元’,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是要将那份伪造的名册,当成演武的剧本!
他不去辩解,不去争吵。
他要用最直接,最蛮横,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出戏演下去。
“他们会说你公报私仇,滥用职权!”
“那就让他们说。”谢绪凌走回案前,重新拿起了那支笔。这一次,他蘸饱了朱砂,在那份伪造的名册上,重重写下四个大字。
——演武令稿。
他将这份“令稿”递给福伯。
“把它‘不小心’地泄露出去。就说,这是镇国公连夜拟定的演武文书,要呈给兵部和圣上御览。”
福伯接过那张纸,手都在抖。他看明白了。
国公爷这是要阳谋。
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用一种谁也无法拒绝的方式,重新扔回了兵部和那些人的面前。
你们不是说这些人是阵亡将士吗?好,我这个总教头,要为这些“烈士”正名,要以他们的“英勇事迹”为蓝本,全城操练,以儆效尤。
你们兵部,是批,还是不批?
批了,等于承认这份名单是真的,那明日的操练,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当着全城军民的面,把你们的脸皮撕下来。
不批?为何不批?为“烈士”张目,激励三军,这有何不妥?你们若是不批,就是心虚,就是承认了这份名单是伪造的!
无论进退,都是他们自己的死路。
“至于那个‘废人’的流言……”谢绪凌看着慕卿浔,原本的冷酷,化开了一丝极淡的暖意,“明日,我会亲自上场,让他们看看,我这个‘废人’,还能不能拉得开弓,骑得上马。”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去一趟张铁山家里。”
他的手指,点在了那个被他用红圈圈起来的名字上。
“告诉他母亲,明日一早,请她去玄武门观礼。我要当着京城所有将士的面,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北朔军英魂。”
慕卿浔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走上前,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花园里,风停了。
那棵海棠树,静静地立着,仿佛也在等待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