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静姝手中的那个锦帕,移动到了皇帝面前。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期待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国师夫人,到底能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证据来。
传旨的太监小心翼翼地从静姝手中接过锦帕,呈给皇帝。
皇帝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掂了掂,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解开包裹的帕子。
帕子里包着的,不是什么金印玉玺,也不是什么密信手谕,而是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佩。
玉佩的成色很一般,甚至算不上是上好的玉料,上面还带着一些天然的杂色。雕工也谈不上精湛,只是简单地雕刻着一朵祥云的图案。唯一特别的,是玉佩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磕碰过。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这?
这就是所谓的信物?
一枚破玉佩?
张承的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人就是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然而,御座之上的皇帝,在看到那枚玉佩的瞬间,脸色却微微变了。
他拿起那枚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甚至用手指,仔细地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缺口。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怀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陛下,这……”皇后在一旁,也有些看不懂了。
皇帝没有回答皇后,而是抬起头,看向慕卿浔,缓缓开口问道:“这枚玉佩,你是从何而的?”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多了一丝郑重。
慕卿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抬起婆娑的泪眼,环视了一周,然后,开始用一种带着哽咽和追忆的语气,缓缓地讲述起来。
“臣妇与夫君,相识于微末。那时,他……还不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只是一个身受重伤,流落乡野的普通人。是臣妇的家人,救了他。”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时候的他,很冷,不爱说话,身上总是带着伤。臣妇看他可怜,就时常给他送些吃的,陪他说说话。这枚玉佩,是臣妇及笄那年,母亲送给我的。有一次,他与人争斗,伤得很重,臣妇情急之下,就用这枚玉佩,替他挡了一下。玉佩碎了一个角,他的人,却保住了。”
“后来,他伤好了,要离开。临走前,他问臣妇,愿不愿意等他。臣妇说,愿意。他便拿走了这枚玉佩,说,将来,他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用这枚缺了一角的玉佩,换臣妇一个十里红妆。”
“臣妇等了他很多年。后来,他回来了。他没有食言,给了臣妇一场盛大的婚礼。只是……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公之于众。所以,我们成亲的事,除了双方的至亲,再无外人知晓。”
“他说,他欠我一个名分,委屈了我。可臣妇觉得,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名分什么的,都不重要。这枚玉佩,他一直贴身戴着。他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见玉佩,如见我。”
慕卿浔的故事,讲完了。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整个御花园,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宫灯里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响。
这个故事,太真实了。
英雄救美,美人赠佩,私定终身,隐姓埋名。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人情味,充满了烟火气。它将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瞬间拉回了凡尘。
原来,那个冷冰冰的国师,也有这样一段柔情往事。
“这故事编得……真好。”谢绪凌的声音在慕卿浔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那是自然。”慕卿浔在心里得意地回了一句,“本姑娘当年在北境,给那些孤儿讲故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皇帝静静地听完了慕卿浔的讲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久久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