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女孩的瞳孔里跳跃,映着她脸上那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烧掉了?”
叶川僵住,这两个字轻飘飘的,落在他心头,却比山还重,压得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问,那杨旭呢?
可话到了嘴边,又死死地咽了回去。
女孩对他情绪的剧变毫无察觉,她歪了歪头,很平静的模样。
“对呀,烧掉了。”
她用一种分享趣事的语气说,“火可漂亮了,亮亮的,暖暖的,舔着木头房子,它们就噼里啪啦地响。”
她的描述里没有恐惧,没有愧疚,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欣赏。
“村子里的人……”叶川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他们想把我送给河神,他们是坏人。”女孩轻轻回答。
“我听村里的阿婆说过,对待坏人,就要让他们彻底消失。这样,他们就不能再做坏事了。”
她的话形成了一套完整且自洽的逻辑,只是这逻辑的根基早已歪到了邪路上。
叶川沉默。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或许不是妖物,也不是幻术,而是一个比妖物更难理解的存在。
一个被灌输了扭曲道理,并将其奉为真理的“人”。
跟她谈论生命的价值无异于对牛弹琴。
这不是南春雀,至少……绝不完全是。
他的心绪反而冷静下来,焦急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换个方式,从这套扭曲的逻辑里,撬出他想要的东西。
“那个胖乎乎的少年,”叶川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地问,“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在哪里?你看见他了吗?”
女孩抱着膝盖,下巴在上面蹭了蹭,像只小猫,眯起眼,像是很认真在回忆。
“他呀……”她想了很久,才说。
“他和那些祭品关在一起,在一个木头房子里。那房子浇了油,火先从那里烧起来的,烧得最快,最旺。”
“那你……看见他跑出来了吗?”叶川立刻追问。
女孩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困惑。
“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火太大了,烟也多,什么都看不清。而且……”
她抬起眼,纯净的眸子带着一丝不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他跑没跑出来呢?”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女孩好奇地问,“他和你是一起的吗?”
“他是我的学生。”
“学生?”女孩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就是……很重要的人?”
“是。”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叶川,眼神里满是真诚的疑惑,问出了一句让叶川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话。
“可是,村长也说过,为了让河神息怒,为了村子能活下去,牺牲掉一些人是理所当然的。你的‘学生’,和他们的‘祭品’,有什么不一样吗?”
洞窟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叶川转过头,不再看她,而是盯着洞窟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既然问不出杨旭,那就只能自己去找。
生要见人,死……
他不敢再想下去,猛地站起身。
女孩被他的动作惊动,也跟着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一脸期待地问: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玩?”
“你……”叶川换了话题,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知道怎么从这片森林里出去吗?”
“出去?”女孩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为什么要出去?这里很安全,没有坏人,还有火。”
她往火堆旁凑了凑,伸出光洁的脚丫,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外面的路很绕的。”她随口答道,“我也是闻到了这里有活人的味道,才找过来的。不然可能还在林子里打转呢。”
叶川看着她那副安于现状的模样,心底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冷水浇熄。
洞窟里的沉默被拉得很长,只有火光在两个人的脸上跳跃,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那些人,”叶川终于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显得有些发闷,又换了个方向问。
“你说他们是坏人,要把他们献给河神。是什么样的河神?”
“我不知道。”女孩的回答干脆利落,她似乎对河神本身并不关心,“他们都这么说。说我是河神的新娘,生来就要嫁给祂。”
“我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女孩抱着膝盖,又将下巴搁在上面,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说我天赋好,给我吃最好的东西,用最好的药草泡身体,但从来不让我离开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