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试探张起灵对自己的戒备心,从他们在德国认识时,两人虽然经常搭伴儿,但从未靠近过彼此。
墓里拉他是第一次,他没拒绝。
这是第二次。
张起灵转头看他,目光里有探究,也有迟疑。
曾几何时,他对所有人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
那是张家血脉刻进骨子里的警惕,是多年来训练出来的结果。
可此刻,那只搭在肩上的手,竟没有激起一丝防备。
甚至……他下意识地,往那温度靠近了半寸。
这察觉让他心头一震。
他垂下眼,声音几不可闻:“你不怕我?”
“怕你?”黑瞎子挑眉,笑出一口白牙,“我怕你啥?怕你揍瞎子一顿?”
他顿了顿,语气忽而沉了些:“哑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成为这种无欲无求,像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一样。
可我今天找到你,你眼神中有了温度,这是好事,所以瞎子怕你作甚?”
张起灵抬眸。
“你当时站在那儿,浑身是血,手里攥着一把断刀,眼睛睁着,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黑瞎子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一刻不像人,不像神,也不像鬼,倒像一具被抽空了魂的壳。
可你还在走,还在动,还在杀。那一刻我就想——这人,不该是这样的。”
风掠过荒原,吹得衣袂翻飞。
“所以你跟着我?”张起灵问。
“我不跟着你,谁跟着?同为同胞,在国外相遇,”黑瞎子耸肩,“而且你啊,你这种人,其实跟瞎子挺像的。”
他笑了笑,又点起一支烟提议:“我一个人住四合院,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不嫌弃,先住下。养伤,醒神,想事儿,都行。我那儿清净。”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许久不曾动摇的眼,此刻竟有了一丝动摇。
他忽然想起德国那夜——冰冷石室,血迹斑斑的壁画,自己从黑暗中看过去。
而那个人,就站在火光尽头,戴着墨镜,叼着烟,笑得漫不经心,却一把将他从塌陷的壁画边缘拽了回来。
那时对方以为自己会被那坍塌的壁画压在
“为何?”他终于问出口,声音低得像自语。
为何管我?张家人弃我于弊屡,你为何?
黑瞎子吸了口烟,吐出一缕白雾,眯眼望向远方初升的太阳。
他明白张起灵的意思,他轻声调笑,“瞎子我看你好看。”
张起灵呼吸微滞,一瞬间脸上骂的很脏。
黑瞎子听到张起灵的呼吸,以及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不管看几次他总能读懂这个人脸上的意思。
“去不去啊,给瞎子个准话。”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去。”
黑瞎子咧嘴一笑,“这才对嘛。走,我请你吃炸酱面,正宗老北京味儿,保证比你在墓室里啃干巴巴的饼子强。”
张起灵没笑,可唇角微微松动了一下。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不急不缓。
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某种无声的誓约。
路上,黑瞎子时不时侧头看他,眼神里有审视,也有担忧。
他看得出张起灵的异常。
话本来就少,现在反应还慢了,有时甚至会停下脚步,像是在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情一样。
他现在的行为就像是记忆在强行重组。
一个沉睡太久的灵魂,正在艰难地学会呼吸。
“你还梦到什么…”黑瞎子试探着问。
张起灵脚步微顿。
“记不清了。”他低声说,“但有个人叫我‘小官’……可张家的族谱里,没有这个名字。”
“小官?”黑瞎子皱眉,“听着像个小名。”
“她称她为“阿妈”。”
张起灵望着天边,“阿妈的小官”。
黑瞎子没再问。
但他知道,称自己为阿妈那应该是哑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