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武烈和朱长龄的脸色,齐刷刷地沉了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
朱长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飞速盘算。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大腿。
“郭贤侄,且慢!”
他往前一步,脸上堆满了“真诚”:“你看这样如何?
我朱家,愿再拿出家传的《春秋笔法》与《哀牢山三十六剑》如何?”
“不……不!朱大哥,这万万不可啊!”
武烈瞬间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朱长龄的胳膊,满脸“感动”与“惶恐”。
“这可是你朱家的看家本事,怎能如此轻易示人!为了我……不值当,不值当啊!”
朱长龄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一副“兄弟情深,义薄云天”的模样。
“武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你我两家是什么交情?
百年世交!如今你为了弥补先祖遗憾,我这做大哥的,岂能袖手旁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叶昀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奥斯卡都欠你俩一座小金人啊,老铁们!
不过,戏还得往下演。
叶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随即又化为深深的“为难”。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抱歉,两位伯伯。非是侄儿不通情理,实在是……家祖遗训,不敢违背啊。”
……
人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赌,就很难收手。
输了想回本,赢了还想赢。
此刻的朱长龄和武烈,就是两个红了眼的赌徒。从一开始只想用一本《一阳指》空手套白狼,到现在,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自家压箱底的宝贝都给押了上去。
《一阳指》、《春秋笔法》、《哀牢山三十六剑》。
三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上乘武学,就这么摆在了台面上。
可即便如此,对面那个油盐不进的小子,居然还是摇头!
一股邪火,从两人心底“蹭”地一下冒了起来。
好!好你个姓郭的小畜生!等《降龙十八掌》一到手,老子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
心里骂归骂,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懂的眼神,怒火被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副更加亲和、甚至带着点哀求的表情。
“郭贤侄啊……”朱长龄长叹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与沧桑。
“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绝学之所以是绝学,自然是千金不换。
放眼整个江湖,又有几家能拿出与《降龙十八掌》相提并论的神功?”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不如这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也别搞那些虚的了!你郭家与我朱、武两家,本就是几代人的交情。我这里,算上之前说好的《兰花拂穴手》,一共四门上乘武学!”
他伸出四根手指,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筹码。
“这四本秘籍,我们现在就交给你!任你修习,任你揣摩!
你只需将《降龙十八掌》借给武兄弟观摩半日!之后便立刻归还于你!如何?”
好家伙!
叶昀心里都乐开了花。
这老狐狸为了凑数,居然把之前提过一嘴的《兰花拂穴手》都给算进去了。
不过,叶昀也清楚,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再逼下去,这俩老家伙怕是要当场翻脸,鱼死网破了。
是时候收网了。
过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叶昀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抬头。
“唉!”
他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释然”与“感动”。
“作为晚辈,本不该如此刁难两位伯伯。但事关家传神功,小子实在不得不谨慎。”
他话锋一转,对着两人拱了拱手。
“既然朱伯伯为成全武伯伯,竟能将自家武学倾囊相授,
如此情谊,小子若是再推三阻四,岂非成了不识好歹之人?”
“我……答应了!”
最后三个字,叶昀说得斩钉截铁。
朱长龄和武烈闻言,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咚”的一声落回了肚子里。两人几乎是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瞬间堆满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贤侄果然是深明大义!”
“太好了!多谢贤侄成全!”
两人迫不及待,当场就从怀里掏出几本线装的陈旧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叶昀面前。
正是《一阳指》、《春秋笔法》、《哀牢山三十六剑》和《兰花拂穴手》的秘籍。
叶昀坦然接过,随手翻了翻,确认无误后,收入怀中。
“《降龙十八掌》乃口口相传,并无秘籍。
两位伯伯稍待几日,待小侄将功法心诀默写下来,再交予二位。”
“应当的,应当的!”
“那这几日,就有劳贤侄了!”
朱长龄和武烈连连点头,笑得嘴都合不拢。在他们看来,这四本秘籍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叶昀这里。等那小子写出《降龙十八掌》,就是他的死期。
届时,神功到手,秘籍自然也会物归原主。
这波,稳赚不赔!
……
接下来的五天,红梅山庄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叶昀所在的厢房,成了整个山庄的中心。
朱长龄和武烈两个老家伙,跟两尊门神似的,二十四小时轮班,死死地守在院子外。
白天假借送饭、探望的名义进来瞄两眼,晚上就直接躲在暗处的假山或树后,一双老眼瞪得跟铜铃一样,生怕叶昀长翅膀飞了。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叶昀。不过他也懒得点破,乐得清静。
房间内,叶昀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醉云仙”,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
他对面,扮作书童的严江朋正襟危坐,神情专注。
“江朋啊,你看这个《一阳指》。”叶昀抿了一口酒,将一本秘籍丢了过去,“这门功夫,练到深处,可以凌空点穴,伤人于无形,倒也有几分门道,你可以看看!”
严江朋嘴角抽了抽,拿起秘籍认真翻看起来。
“至于这《哀牢山三十六剑》,剑走轻灵,招式花里胡哨,闲暇时可以练练!”
“昀哥,那这本《春秋笔法》呢?”
“这个好!”
叶昀眼睛一亮,“这玩意儿阴险!专攻人下三路,招招都是断子绝孙脚的精髓!”
严江朋:“……”
昀哥,您还真是个商业奇才。
就在师徒二人在房内“传道受业”之时,房外,轮到武烈值夜。
连熬了几个大夜,饶是他有武功在身。
也顶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就跟周公的女儿约会去了。
……
夜,深了。
月光如霜,洒满庭院。
三更天的梆子声敲过,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厢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出,几个起落,便掠出了院墙,直奔山庄之外。
“嗯?”
假山后,昏昏欲睡的武烈一个激灵,瞬间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道黑影已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好!
武烈心头一寒,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姓郭的!你给老子站住!”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撕裂了山庄的宁静。
武烈也顾不上隐藏,身形暴起,运起轻功就追了上去。
他的吼声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整个红梅山庄。
无数房间的灯火接二连三地亮起,喧哗声和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然而,那道黑影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速度快得惊人。
武烈守了几天夜,身心俱疲,哪里比得上养精蓄锐的叶昀。
几个呼吸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拉得越来越远。
眼看那黑影就要冲出山庄大门,就在这时,
一道凌厉无匹的指风从斜刺里爆射而来,精准地封死了叶昀前进的路线!
“郭贤侄,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朱长龄那阴恻恻的声音,伴随着指风一同传来。
“庄子里待得闷了,出去透透气。”
叶昀身形鬼魅般一扭,轻松避开这一记《一阳指》,嘴上还在胡说八道。
“哼!透气?我看你是想携宝私逃吧!”
朱长龄怒喝一声,话音未落,人已欺身而上,手中判官笔化作一道乌光,直取叶昀下盘。
“给老子留下!”
脸皮,彻底撕破了!
叶昀眼神一冷,也懒得再装。
他前进的身形猛然一顿,不退反进,一个强行扭身,
右腿如同一条钢鞭,裹挟着雄浑的内力,朝着朱长龄的判官笔狠狠抽去!
《长春功》真气,轰然爆发!
“找死!”
见叶昀不逃反打,朱长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他手腕一抖,判官笔“唰”的一下,由攻转守,准备格开这一腿,再顺势锁住叶昀的脚踝。
然而,他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
砰!
一声闷响。
他只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笔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差点失去知觉。
这小子的内力,怎么会如此霸道?!
朱长龄心中大骇,但毕竟是老江湖,临危不乱,瞬间将全身功力运至手臂,死死顶住。
可就在这时,叶昀的脚尖在笔身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如同被弹射出去的石子,借助着朱长龄这股格挡之力,速度再次暴涨!
眨眼间,他便已掠出红梅山庄的大门,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只有一道带着戏谑的笑声,遥遥传来。
“哈哈!多谢朱伯伯相送!”
这声“相送”,不知是谢他送了四门上乘武学,还是谢他刚刚那一挡,帮自己加速。
又或者……两者皆有!
“啊——!!”
朱长龄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气得浑身发抖。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不住颤抖的虎口,和已经裂开的皮肤。
再想到自己不但没拿到《降龙十八掌》,反而把家传的武功都赔了进去。
一口老血,直冲喉头。
“小畜生!我朱长龄与你,不共戴天!”
凄厉的咆哮,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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