坨子山后山的静室里,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林军倚坐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硬板床上,后背的伤疤在阴冷天气里隐隐作痛。
他手里捧着一卷杨天豪寨子里不知从哪个大户人家抢来的破旧县志,目光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心思却飘得很远。
窗外,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窗棂上。
“嗷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呜咽的低鸣从床脚传来。小黑蜷缩在铺着旧棉絮的草垫上,原本只是安静地趴着,此刻身体却开始不自觉地抽搐。
它腹部的伤口。
那道斜贯整个腹部的巨大伤疤,边缘的皮肤突然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微微肿胀起来。
一缕浑浊的、带着腥味的黄水,正从缝合线的一处缝隙中缓缓渗出。
“小黑!”
林军脸色一变,猛地放下书卷,俯身查看。
雪希正在角落用一个小炭炉熬着草药,闻声立刻放下蒲扇,快步过来。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触碰小黑腹部的伤口边缘。
小黑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垫子上。
“伤口…化脓了!”
雪希的声音带着惊惶,指尖感受到那肿胀处的灼热,“怎么会这样?之前明明在愈合的!”
她仔细检查着渗液的地方,脸色越来越白,“缝线勒得太紧,加上它之前长途奔波跟着上山下山……里面的肉怕是坏死了!”
化脓!坏死!这几个字如同冰锥刺入林军的心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外伤感染的凶险,那是能要命的!他自己能活下来,已是侥幸,而小黑……
“药!再敷药!”林军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没用!”
雪希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翻找着带来的药包,“带的都是些止血消炎的寻常草药,对付这种溃烂……怕是压不住!必须得清创!把腐肉剜掉!重新缝合!可……可我……”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看小黑腹部那狰狞的创口,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她只是略通兽医,处理这么大的创口感染,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林军。
在这与世隔绝的土匪寨子里,除了雪希和他自己,还能指望谁?
找杨天豪?
杨天豪或许能杀人,但救人……找寨子里的人?
那些土匪更是指望不上!
“我去镇上!找老孙大夫!”
陈大福一直沉默地守在门边,此刻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
他知道老孙大夫治人还行,治狗……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林军看着陈大福,又看看痛苦呜咽、体温明显升高的小黑,牙关紧咬。
从这里到镇上,山路崎岖,快马来回也要大半天!
小黑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快去!”
林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陈大福再不多言,转身冲出静室,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静室里只剩下林军、雪希和小黑痛苦的喘息。
林军蹲下身,将小黑轻轻抱到自己腿上,避开了它的伤处。
小黑的脑袋无力地枕着他的胳膊,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望着他,里面充满了痛苦和依赖,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呜咽。
林军能清晰地感受到它身体传来的高热和剧烈的颤抖。他只能一遍遍用手掌轻抚它头顶,低声安慰:“撑住……小黑……撑住……”
雪希含着泪,手忙脚乱地翻出所有干净的布条和仅剩的一点烈酒,用布蘸了酒,颤抖着擦拭小黑伤口边缘渗出的脓水。
每一次触碰都引起小黑剧烈的痉挛和哀鸣。浓烈的酒精味、脓液的腥臭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小小的静室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但下一秒,小黑发出一声更加痛苦、更加短促的哀鸣,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打断了他那瞬间的走神。林军的心瞬间被揪紧,所有的注意力再次被拉回眼前这垂危的生命上。
时间仿佛凝固在煎熬之中。
小黑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身体的高热隔着棉袄都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