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举城都有江边出游的习俗,苏若若原是不想去的,可陆延之却来信说此行必去,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未曾想,自那日后,众人都津津乐道于陆大人在船头救下美人的佳话,并众说纷纭,有说那小姐貌美如仙,让陆大人一见倾心的,有说当时那女子命悬一线,陆大人如何身手敏捷,护住她不至于坠江的,还有的闺阁小姐难忘陆大人真容,想与之相见的。
苏若若刚听完楼下说书人的书,想起那日在船上,她打扮得用心,结果被陆延之那厮推了一把。
英雄救美前还得害她这个美,丢人。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这场婚礼会来得这么容易,毕竟贺婉的事过去没多久,圣上和贺家的怒气还未平息,距离江上被救不过十日,陆延之便打通各路关节,三媒六聘地来娶她了。
再回陆府,这个她爬了无数次墙,想要逃出来的地方,如今她着满身红装回来了。
有句古言,物是人非事事休。
附中的下人被换了大半,尤其是之前见过苏若若真容的,以防节外生枝。
苏若若被陆延之领着行礼,隔着红纱,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他眼中的阴翳短暂地消弭了,两眼目光如水,这样的温柔,足以让苏若若沉溺。
也许快结束了,苏若若的心底泛起一丝不舍。
她还是舍不得。
无论是端方君子,还是人间恶鬼,她至少还能再多留一刻。等到圆满之时,她的神识消散,便会变成一株无悲无喜的草,这些纠葛,皆是过眼云烟,再不会被提起了吧。
礼成之时,她看到了温成礼,他朝他们微微颔首,脸上仍是淡笑。
不知怎的,苏若若眼底有些热,估计红了眼睛,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笑。
“若若,我帮你。”
陆延之穿着红衣,今日他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眉眼凌厉之余又带着温柔的少年气。苏若若望着铜镜中他的影子,不自觉浅笑道:“可别弄疼我。”
世间绝色,莫过于新人红妆。
陆延之帮苏若若卸下钗环,目光却停在她今日的莲花妆上,前些时日在小院里,苏若若几乎不施粉黛,所以气色一直欠佳,今日新妆越发显得她肤白胜雪,宛如一朵灼灼盛开的莲花。
苏若若原本是闭眼,后来觉出些不对劲来,她有些耳热地问:“你怎么这样梳头啊?”
与其说是帮她梳头,不如说是近乎暧昧地在玩她的头发。
“为夫手拙,若若多多担待。” 陆延之眼神痴迷地挑起一绺发,凑过去细细地嗅,有茉莉的香味。
“我叫人来洗漱......” 苏若若似有所觉,想起身脱离魔爪,却被陆延之拉了回去。
“这样极好。” 陆延之吻上那片娇艳的唇,胭脂的滑腻在这片热度中漫开,喷薄出浓郁的旖旎,他看着苏若若唇上微花的胭脂,伸手轻轻摩挲,眼中渐深。
他从背后抱住她,没有动作,只问:“身子可好些了?”
苏若若顿了顿,其实自她喝了一阵的苦汤药后,身子的确精神了些,可现下该怎么说......
见她不语,陆延之何等聪明的人,眼里露出光来,亲了亲苏若若的脸,轻声道:“唤人进来洗漱吧,该安置了。”
房里只余一点光亮,墙上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
“若若可知......鱼戏莲花的典故么?” 陆延之故意磨着她,眼里盛着坏笑,伏在她耳边说道。
苏若若只得小声呜咽,她即便再傻,也知道这就是些调戏人的荤话。
“红鱼盘旋莲之根部,欲近却之,非莲之清涟,亦非鱼之含怯。” 陆延之安慢条斯理地说着,唇却一路往下,他的眼神暗着,却透着虔诚。
苏若若被吓到了,她脸色抗拒去推他的脑袋:“你怎么还下去了......”
可是她再抗拒,也没有力气了。
红鱼缠着莲叶根茎,在莲花周边盘旋嬉戏,或游弋的尾扫至莲花瓣,露水顺着脉络流至花尖,红鱼戏莲,又可戏水,如是而已。
“陆延之!” 苏若若实在丢不起这人,缩进了被子里。
“若若......” 腰间搭上了一只大手,有温热的触觉在她背上轻蹭,男人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若若不喜欢么?”
她......苏若若的话哽在喉咙里,她能怎么说?!
“陆延之,你以后不能再随便杀人了。” 苏若若抱着被子,背对着他,突然说道。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线仍有些哑:“若若能保证不再欺骗我,不再离开我么?”
“你若答应,我便应你。” 声音轻轻的,好像在轻拿轻放。
苏若若像被这阵声音挠了一下,心底不受控制地溢出许多热流来。
她转身,对上陆延之那双墨青好看的眸子,眼帘低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