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若的身子一日日虚弱下去。
“我这几日带些阿胶过来,早上的粥吃了半碗,想来若若喜欢。” 陆延之坐在窗边,手里拿了汤药。那日荒唐过后,陆延之也知道顾着苏若若的身子,体贴起来。
外头还是会有传言飞进苏若若耳里,无非是贺老跟陆延之闹翻了脸,从此再不跟他往来,圣上大怒削了陆延之的爵位,却也没有丝毫迹象证明如旁人猜想,陆延之与贺婉的死有关。
也就是不好定案。
苏若若望着陆延之的方向,那日的压迫感隐约又来了,只在心里叹声气。
“你打算把我留在这儿多久?” 房中昏暗,苏若若的声音透过床帘传过来。
陆延之晾药的动作像是顿了一下,随即轻笑,起身端药过去:“等到这月底,若若便能回家了。” 他喂药的动作放得很轻,碗里的药温度正好,盯着苏若若一口不剩地喝完。
只可惜最后还是吐了不少,身子羸弱,这药味道太重,苏若若不停犯恶心。
“这是什么……好难喝……” 苏若若皱着眉,一想到自己变成药罐子,成天喝些苦到头疼的药汤,就觉得烦闷极了。
“孩童脾气。” 陆延之这时总是会依着她,露出无奈的神情,让人窥见些宠溺。
苏若若也只有在这时,才会觉得些许欢喜。
“我前些日子去铺子里订了些水云锦,叫他们按尺寸裁了新衣,若若想试试么?” 陆延之擦去她嘴角的药汁,看着她鲜少血色的脸颊,轻声询问。
苏若若随便应了一声,她半个身子背对着陆延之,甚至可以称得上敷衍。
她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干枯着,没有多余的泪水。这几日陆延之对她的态度甚至有些卑微,每次触到他近乎爱怜和乞求的眼神,苏若若总是会不忍。
但她实在累了。
上次苏若若身上多了些淤青,陆延之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换衣服的时候小心翼翼,并无半点逾矩。
“若若真好看。” 陆延之亲了亲苏若若的脸颊,眼里的光亮了几分。
苏若若摸着衣服的料子,轻道:“水云锦质地细腻,半匹可抵十金。”
“无妨。” 陆延之扶她倚着床头,端起放在一旁的空碗,就要往外走。
苏若若看着他束发的飘带,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吞了回去。
她想问,那日翟怀安说的,他和贺婉前后都去过成衣店,那她身上这件,会是他在那次在店中订做的么?可即便是,又能怎样呢……说出来平白找不痛快。
原以为陆延之是走了,没想到约摸半个时辰房里又有了动静。
“若若。” 是陆延之的声音。
一双大手扶着她坐起来,苏若若堪堪坐稳,鼻间钻入一股药味,闻得她下意识皱眉。
陆延之劝道:“良药苦口,方才的药你吐了大半,自然是不行的。”
苏若若看着碗中药汁的颜色,实在抵触极了,小声道:“我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喝了这药也不管用。” 她这个想法已经在脑海中盘桓半月有余了,不说出来是怕惹陆延之不高兴。
果然,男人脸色一变,连语气都严厉了几分:“若若!”
苏若若身子一颤。
她不禁懊恼,自己竟还是只有这点出息,只要陆延之拿出之前的阵仗,她还是下意识犯怵。
苏若若回过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我不要喝。”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声音,苏若若心里一动,瞥了一眼陆延之的脸色,只觉得他好像也病了,似是比之前消瘦了些,她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是有多久没仔细看过他了?
他墨青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见她不说话,便自己喝下,然后贴过来渡给她。
苏若若抓紧他的衣领,看到他那快被逼红的眼尾,到底没有推开他。
“自己喝?”
“嗯......” 苏若若无奈。
汤药好不容易见了底,陆延之眼底柔了些,接过碗又往外去,道:“早些安置,不用等我了。”
苏若若歪了歪头,觉得有些奇怪。近几日陆延之对自己没有半点逾越,有些时候甚至过于刻意了,倒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
不留下来过夜,却每日过来盯她喝药,她每每呕吐,晚上定会有新的汤药补上。
这月二十八,夜半,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出了巷角。
等摇晃了一路,苏若若被颠得有些难受,掀开轿帘一角,看到不远处的府邸,长门两个灯笼,正中匾额写着“李府”二字。
李家并未入仕途,而是经商有方,算是富庶无忧的人家,难得的是家世清白,又不招摇。
主人夫妇中年无女,虽是受人之托收苏若若为义女,到底打心里喜欢,衣食住行一应安排周到,倒叫苏若若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