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予冉的脑海中一霎浮现出种种,就如同幻觉般,她再举目看去,这院子里的每一处都有了她的影子。那些影子或在捏着泥巴,或在拔着树叶,总像是一个熊孩子般,而在那影子的身后总跟着一个少年郎,一袭白衣,清秀俊朗,那眉目上尽是暖意,将这调皮的小人拎出了院中。那张干净的脸在安予冉面前放大,却渐渐变得面目扭曲,不知怎的,他的脸上流下血迹,他痛苦地捏紧拳头,青筋暴起,在那花纹的延伸中,与痛苦一齐高歌。
“易之。”白浔的手还捏着那细小的手腕,却见眼前人眼神空洞,似看见了什么骇人的景象。这声轻唤并未唤醒眼前人的魂儿,而似乎将她拉近了更深的深渊。
迷蒙中的那声易之,似要冲破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全部的记忆都在努力塞进她的脑袋。她一时间无法承受这铺天而来的记忆。
温馨的,惊悚的,可怖的,令人窒息的。
终是眼前一黑,安予冉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浔见眼前的人瘫软而下,随即打横抱起,连着那一路她紧紧攥着的小小鸟笼,一齐抱入了侧房院中的房间。
探向易之的脉搏,并未有何异常。
他看见易之身后衣服的缝补的痕迹,纹路中的眉眼,微微一皱。
易之从未离开过这府中,十年来,皆在这一寸方圆里度过。她向来听话,便从未想过她会擅自离开。可不知怎的,三日前,她竟然自主地离开了,没有任何征兆。
实在是奇怪。
白浔再瞥一眼那笼中的鸽子,本准备扔去。但转念一想,易之看来是喜欢的,那便留下吧。这小院近五年来,更是愈发清冷了。正欲打开易之身前的小包裹,却听见侧院外门有人轻叩,小厮传道:“白乐小师父回来了。”
白浔撩起长袍起身,离开了屋内,从侧院走出,轻叩上门。
安予冉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面带纹路的男人教她习武,她便成日里对着院中的那颗高大的树木挥鞭。
那男人教她轻功,她便成日里追着院中的鸟儿嬉戏。
那男人还告诉他,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脱去衣物,更不可违背他的指令。
她什么都不懂,但却分外听从他的话。只是他的眼神从温柔如春光变得渐渐枯竭,就好像一口井被人抽干了全部希冀。
再后来,那男人带回了一个少年郎,她躲在门缝中翘着,他待那少年郎也是如自己这般,教他习武,教他诵经,教他更多的东西,那都是自己无法习得的。
终有一日,她小小又迷糊的脑袋里生出了一丝不满,她赌气地扔下自己的鞭子,冲着那枯井般的眼,结结巴巴地问到:“我……我是你……什么人?”
那枯井般的眼闪过一丝诧异,沉默半晌后,他轻言道:“易之可希望我是谁?”
“他……他叫你、你师父,我、我不开心,我要更好的!”
她结结巴巴,也道不明自己心中所想,口中所指的他便是那夺去眼前人更多时间的可恶之人。
“那易之觉得什么是更好的。”
“爹爹!”
面前的人似是一愣,那本如枯井的眼泛起了些许情绪,似有些嘲讽般,应道:“好,那即日起,我便是易之的义父。”
“义父?!”
安予冉在梦靥中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