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似有一瞬低呼，连规矩也不顾了，就要起身甩开那只手，似乎那手上长着爪牙。
但下一瞬，安予冉忽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双手拖在地面，费力救下的鸽子也不顾及了，向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惨白，目光空洞地不知在瞧着哪儿。
鸽子重获了自由，又要义无反顾地冲向白乐——
却听闻一声口哨轻响，得到命令般，乖乖地朝着大殿外的方向飞去。
上帝视角的辰末将这短暂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折扇一撑：“装痴儿，倒是挺像。”
小东西落在他的怀中，他轻唤了声，那鸽子便朝着侧院的方向飞去。
在一行人纷纷议论时，一抹青衣摇曳着折扇出现，脸带笑靥，姿态甚至有些轻浮，与这庄重的队伍格格不入。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白乐，仅仅一瞬，而后又看向小郎君，竟还投入在装傻其中。
辰云硬生生憋住了谩骂：“三弟，怎么这时才来？”
“国师府这般大，一不小心迷了路，若不是这方声响大，估计还要再寻些时候。”辰末一笑，笔直走向小郎君，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就这般蹲下了，抬起了那张小脸。
“国师如若不介意，今日他闹正殿这事，搏了我辰家面子，可否交给辰某责罚。”似想到了责罚的坏点子，脸上笑意更浓。
白浔似没有思索：“可以。”
众人对这三爷的举止也没有太多的惊讶，这三爷向来如此，被原来的辰老爷娇惯坏了，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辰云和辰然却觉得这般更搏了自家面子，让国师府看了笑话。辰然似有些怨气，冲着辰云低声道：“他还不如不来。”
辰云心中火气更胜，这些事情本只要家中掌势者来便可，辰末此番前来是他自己求得，却像闹着玩一样。看着辰末，辰云只觉得家门不幸，便怒斥了声：“三弟，你做什么，这可是国师府内的事！”
“无妨，诸位随我来，莫误了吉时。”白浔应了声，朝着院外走去。
其余众人跟随而去，只留下院中一红一绿，却异样的安静。
辰末很享受这安静，并不着急唤醒沉浸在痴傻中的安予冉，他席地而坐，在安予冉身侧，目光看得很远，似要穿透这堵墙，穿透国师府，穿透圣坛上祖氏的雕像。
有谁能想到，父亲遇刺时，唯一的目击者是一只鸽子呢。不知鸽子是如何拾捡行刺者的黑面纱，亦或者是父亲遇害时，曾奋力挣扎过。
可惜他老了。
像这样被训练的鸽子辰末养下许多，他觉得鸽子聪明，通过嗅觉视觉均可识人，亦可以传信，很有灵性，训好了如狗一般听话，而且忠诚。本来这只鸽子死就死了，却没料想，这小郎君竟会冲出去，他想问为什么，又觉得可笑，便不再问了。
因为那一刻，他也曾想像放弃鸽子一样，放弃眼前这个人。虽然这小郎君就像天赐的好运，一步步引领他靠近真相。但，再去寻找一个替代品，或许也并不难。
每个人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包括辰老爷和国师，还有自己。
“怕死，就记得惜命。”辰末不想再看那外面的一切，他起了身，拿出一颗梅子糖，依旧一投，用嘴接住。然后递给面前的人一颗，安予冉木讷地拿过梅子糖就往口中塞去。辰末觉得这人痴了，便用折扇用力地敲了一下那小脑瓜。
“疼疼疼……”那小脑瓜醒过了味儿了，捂住了脑袋。
回魂了，还是这样顺眼些，辰末心道，但怎么嘴巴动了身子还僵着：“跪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安予冉没有逗嘴的心思，起了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跟上辰末：“能带我出去逛逛吗？随便哪都可以。”
辰末回眸，眼前的人似乎很低落，本来想回百凤阁，但想了想，“横节面及”究竟是什么还未寻到答案。
“喊义兄，就带你去。”
“义兄。”
“没有感情。”
安予冉愣了愣，扯了扯嗓子，音调山路十八弯：“义～兄～”
“算了……走吧。”
安予冉跟在辰末身后，再一次走过国师府正门。
上一次进门时，那牵引人是白浔，这一次，是辰末。
那座少女鱼尾的雕像前此刻跪满了人，都是刚刚在殿外见过的，唯有白浔一人伫立在那庞大的鱼尾上，看起来有些悲壮的渺小。安予冉觉得那少女落泪却带着笑意的眼，似乎在盯着自己，分外的诡异。
就像这里的一切。
她有些后悔，后悔刚刚想要在辰末面前故意上演一段“舍身救鸽”，搏得开口寻物的机会，博得一个新的闪光点，让眼前这只猫不要厌倦。
如果不上前去，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看见那可怖的一幕，如今心中充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