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冉看着辰羽的画像。
白浔数笔勾勒出一个人的特质,有些肥胖的脸上五官被拉开,唯有鼻梁高挺,引人注目。
这不是她的父亲,她的记忆中也并没有这个人。
但安予冉还是将那幅画收了起来,也许这是其中的一名穿越者,他活着时与哪些人关系交好,也可以看做一条线索。
次日。
百凤阁中,梦挽歌休憩,闭不见客,一连数日商棋火爆,梦挽歌每日接待数客,绞尽脑汁地送出了那五个项链,打发了一堆堆求而不得者。
有想赠予心仪小娘子的郎君。
有不少拿了赏赐爱美跟风的娘子。
甚至还有人,专门前来,不为首饰,只为了体验一把商棋。
阴差阳错,城里掀起了一股“商棋”之风,坊间年轻郎君娘子,见面时若能聊上几句商棋,便好像成了知音。
“可惜,只有五个,就是五十个,我都能赢出去。”梦挽歌惋惜道。
安予冉走在她身侧,今日白浔有事,偷得白日闲,两人便约在了街上。
街道旁的目光,穿透安予冉,四方而来,落在梦挽歌身上。
“是梦娘子哎!”
“真漂亮,饰物漂亮,人更漂亮!”
“不仅漂亮,还聪慧,那商棋可不就是出自梦娘子之手么?”
安予冉走近内侧,尽量避开那些仰慕的人群。
“没办法,在哪儿都引人注目。”梦挽歌得意笑着,她今日还是戴着那项链,倒也喜欢听旁人的赞许。
行至东街上段,这一条街的首饰铺,正是安予冉想来的地方。
一个穿着贵气的娘子,正与一首饰铺里的掌柜发着脾气。
“你们不就是做首饰的么,怎么连这个都不做不出来!”
“这……当真是没见过啊。”
安予冉自然地走过去,偷偷瞥了一眼,看见那娘子手中正拿着与梦挽歌脖颈相同的项链。
那娘子瞧见梦挽歌,就好似见了救星,亲切地拥上前,拉住梦挽歌的手。
安予冉退在一边,装模作样地看着店里的金饰,还是一如上次看见那般,毫无改进。
掌柜哀怨连天:“哎,这些小娘子就跟着魔了一样,什么大金链子加块石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做出来的,烦死了,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掌柜的,你说的大金链子加石头,是什么石头啊?”安予冉搭上一嘴。
掌柜的看她一眼,瞧见是个小郎君,便好心解释道:“像鱼鳞片堆砌起的淡蓝色石头,喏,那俩小娘子身上那个。”
安予冉一时想笑。
是她把这群人想得太聪慧了。
他们所见过的神石,从圣女手中拿到,不过是褪去外壳尚未打磨的粗糙石块,最多也是通行令那般,光滑且通透的石面。
先前赠予辰末那月牙般的玉石,已是安予冉在城中见过品质最好的。
鱼鳞片堆砌,那是宝石切割多面的工艺,他们不曾见过。
竟然,换个模子,便认不出这是神石,成了“那种石头”。
待梦挽歌打发那个缠着她多求一个饰物,赠予妹妹的娘子,二人走出店中,顺着人群逆流而上,走得身旁渐渐没有了人,清静不少。
这时安予冉开口:“刚才那小娘子,是何人?”
“辰老爷其中的一个老婆,都喊她辰夫人,我也不知道姓什么。”梦挽歌叹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真是便宜了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那辰老爷我瞧见过一次,看上去都可以叫声叔叔了。”
辰老爷的老婆,那就是辰末的嫂嫂。
安予冉小小吃了一惊,因为她看起来与辰末年纪相仿。
“你可快多做些首饰吧,不然我每天都要被这群人烦死。”梦挽歌叹气,“真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这么吃你这一套。”
安予冉看向前方,已经能远远瞧见高大的城门。
这城门阻隔着内与外,将这里的人牢牢地封锁在城中。
这些人不为生计发愁,酒足饭饱,生存无忧,自然更看重消遣的玩意儿。
信息闭塞,首饰行业不知何原因发展落后,但凡有一滴水渗透进来,就能将这行业的落后照耀得愈发明显。
但很可惜,这一次,还是未能找到父亲的影子。
只能——
“第二批首饰已经做出大半了,但这一次,你得陪我演一场戏。”
梦挽歌跟着安予冉,越走越靠近那侍卫把守的城门,城门的高大如同压倒的天空,让人压抑。
安予冉隐隐感觉到此处的异样。
地面的小石子儿不安地跳跃着,风声中伴随着异样的声响。
或许是风太大了,就像绞杀,搏斗,嘶吼。
不由地,向城门又靠近了些。
就连梦挽歌都发觉了异样,那嘶吼声似乎越来越近,也顾不得问安予冉是什么戏,便拉住了安予冉:“我们往回走吧,这里好吓人。”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令人惊悚地嚎叫——
“啊——”梦挽歌一声尖叫。
安予冉看清了城门口突然出现的景象,接连的马匹在前方奋力奔跑,一个极快的影子忽地闪过,在马匹穿过城门之时,猛地扑向了侍卫。
一时血腥四涌,惨叫连天。
“都让开!”
马匹上的人在狂奔逃离。
安予冉之前狩猎时见过其中几个,但那时他们神态自若,就仿佛狩猎场是自家后花园般,这一刻,那些高贵氏族的儒雅潇洒丝毫不胜,只剩下仓惶。
安予冉一把拉过吓傻在路中的梦挽歌,那马匹擦着梦挽歌裙角,梦挽歌浑身颤抖着,手还指着城门的方向:“死……死人……”
城门处是一只杀红了眼的猛兽,侍卫无法与之抗衡,三下五除二,便成了它的盘中餐。
狩猎场出事了。
但眼下更糟糕的是,猛兽如果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安予冉一时停驻在原地,那些呼啸而过的马匹,还有四散逃窜的侍卫,却没有人一个人能拦住那只猛兽。
“是老虎!”梦挽歌紧紧攥着安予冉,“我们走啊!”
那么多侍卫和猎手,总有一个人,能制服这只老虎的。
安予冉在心中安慰自己,准备带着梦挽歌去更安全的地方。
可正转头时,却看见了一抹血色的青衣与白马。
但这白马与青衣并排走着,马儿没有狂奔,人也没有骑马。
他们身上沾染着鲜血,仿佛经过了一场恶战。但危险就在眼前,那只探寻到更可口目标的老虎,将目光放在了白马身上。
安予冉这才发现,白马受伤了,跑不动了。
忽地,老虎一声怒吼,便朝着那白马扑去。
那抹青衣竟然不躲,手中还是紧紧牵着缰绳,抬起手臂,一根利箭刺向老虎,老虎脚步顿了顿,但这并不致命,只擦过了它的毛发。
辰末的腹部正涌出鲜血。
但周遭的人都顾着逃窜,恨不得将其他人推上前,获取逃命的机会。
人们跑着,还有人一边逃着一边不解——
“这是什么东西啊!”
安予冉将梦挽歌一推:“你往回跑,不要回头。”
“你去哪里?”
“快跑!。”
“喂——”
安予冉快步上前,抽出鞭子,就像一阵逆流而上的风,抽在老虎的眼睛上。
老虎发出怒吼,一时扑错方向,偏离辰末与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