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末脸色苍白。
不行,他血流得太多了。
白马的肚子下也流着长长一串血痕,它纤细的马腿上,还插着一只普通的长箭。
马腿断了,马基本上就不再有机会奔跑。
这时城门外已经没有逃窜的马匹,其余人都已经朝着城内逃窜,老虎的目光便牢牢锁在他们身上。
“走啊,松开缰绳!”安予冉一把拉过辰末,分外不解,如此惜命聪慧的辰末,怎么会如此愚钝。
辰末眼中的狠辣让安予冉愣了一瞬,她从未见过,他的眸子中如同燃烧着烈火,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另一头猛兽。
“让开!”
他甚至还想抬起胳膊,与老虎抗衡。
老虎扑来,安予冉又甩出一鞭,但心里也怕得发紧:“你疯了吗?我是来救你的!”
辰末眼中的怒火似乎被浇灭了些,被眼前挥舞长鞭的红衣印衬得更红。
安予冉干扰着那猛兽,猛兽恼怒地扑向她,一次次,她灵敏躲避,好似在躲避白浔的枯枝,但还是被划破了衣角,衣角牵扯下,安予冉起跳被打断,猛兽也得逞般扑来。
一时安予冉只觉得空气凝固,唯有眼前猛兽呼啸,和那在眼中放大的金黄花纹。
被贴了身,鞭子的威力便减弱。
安予冉速度再快,也未必能躲在老虎这一猛扑。
心就快跳到嗓子眼,眼睛看着虎,身体在努力躲避——
忽然,老虎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一支箭挺立在它的眼眸中。
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极快地扫射在它脸上,老虎痛苦着,愈发愤怒。
老虎调转了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看向另一个方向。
是辰末。
弹夹已空,辰末扔掉袖箭,手中紧捏着一只断了一半的箭,血色青衣,尽然冲着一只猛兽发出了轻蔑地笑:“我们的账,不劳烦其他人算。”
安予冉还未反应过来,猛虎扑向辰末,辰末尽也向前而去——
“你!”
安予冉赶紧甩出鞭,想要拉住老虎的一只腿。
但视野中,老虎与辰末正在重叠,直到老虎的身影彻底掩盖了辰末。
一声怒吼,人与兽。
“辰末!”
安予冉一跃而起,长鞭缠绕住老虎的脖颈。
猛兽力气巨大,它摇晃着脑袋,长鞭另一头的安予冉也被它拖着。
“辰末!”
终于,听见了一声疲惫的反抗。
“你吵死了。”
就在安予冉准备虎口夺人时,这才发现老虎的两只眼睛上都挺立着箭身,它完全看不见了,并且痛苦异常。
一时分神,安予冉被老虎甩出数丈远。
再抬起头时,只看见老虎起跳与落地,嘶吼与嚎叫,血腥四溅,而后寂寂无声。
地上没有了动静,白色马匹半跪下一只腿,发出唯一的声响。
城门口已经没有人了,那群丝毫不顶用的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安予冉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冲向了城门。
这都是些什么人,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猛兽吗?他们手里明明有弓箭,有长刀,为什么要逃?
能逃到哪里去呢?
逃到城中出现某一个人,愿意制服这只老虎?还是统统都为一只畜生让道。
“辰末——”
马儿也发出啼鸣。
“辰末!”
声音似乎隔着什么而沉闷:“把它挪开。”
安予冉这才在一动不动的老虎身躯下,看见浑身鲜血的辰末。
来不及多想,便用手去推老虎的脑袋。
但,老虎的身躯以一种安予冉意想不到的方式滑动着——
它的上半身被挪开,而下半身却一动不动。
安予冉不可置信自己的眼睛,老虎断成了两截,那切口平整又可怖。
辰末从地上爬起,已全然没有力气,但还是走到白马身旁,抚摸着它,牵起它的缰绳:“我给你报仇了,你也再争口气,回家睡。”
“还有你。”辰末眼中红得灿烂,“我还没死,就给我哭丧。”
辰末一个趔趄,安予冉慌忙扶住他。
辰末没有躲,反而抬起胳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倾斜在安予冉身上。
血腥透过衣衫,交杂着梅香,紧贴着安予冉的皮肤。
很沉,很烫。
“不是说了么,想死,别死在我眼前。”
辰末的眼睛有些迷蒙,意识有些模糊,却贪婪地汲取着那草木清香。
当那抹红衣出现他身前时,他想说“快走开,别挡着我杀了他“,但又没有说。
这丝线一般的武器,因为那抹红衣与猛兽太近,无法施展。
真奇怪,希望那抹红衣留下来,看他着急的样子,一声声给自己哭丧。
但这其实,根本毫无用处,还害他真的差点死了。
安予冉拖着辰末,还一边扶着缰绳,死里逃生的惊险还在呼吸间流淌:“是你要死了,我才不会死。”
……
安静了。
安予冉肩膀一沉。
辰末的眼睛渐渐磕上,却还在无意识的喃喃:“呵,就是这么死在我眼前的……”
“说什么胡话。”
“……”
这下真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安予冉一个人带不走这两个家伙,只能将他们暂时放在远处,独自前行,寻人帮助。
行去不远后,才看见一行人匆匆骑马赶来。
这些人身着侍卫服饰,手中拿着武器,瞧见满身是血的安予冉,连忙停下询问:“那恶兽在何处!”
安予冉忽然感到疲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了。”
“死了?!”
安予冉抬眸看一眼那领头的侍卫,或许他不是侍卫,他的服饰更为华丽:“它不死,等你们来收尸吗?辰三爷和他的马,就在前面。是辰三爷,杀了它。”
那行人听闻后匆匆敢去,安予冉只觉得马蹄声吵闹。
又累又惊恐。
忽地,一阵甜香,猛地环绕住安予冉。
梦挽歌带着哭腔:“你好多血,洛灵儿就是医,我们去找她!”
“不是喊你跑吗,怎么还站在这。”
虽是这么说着,但安予冉忽然觉得,她在这,真好。